元豐七年(1084)甲子,蘇軾四十九歲。
蘇軾貶居黃州。
正月、二月紀事。
【引】
《續資治通鑒長編》元豐七年(1084)正月乙巳(初六日)紀事:「乙巳,正議大夫滕甫[滕元發。]知筠州。甫罷安州,入朝,手詔「謀逆人李逢乃甫之妻族近親,不宜令處京師,可與東南一小郡」故也。甫上書自辨,尋改知湖州。(五月一十二日辛酉,乃知湖州。甫墓誌云:敕使謝禋市物于安州,因緣為姦,民被其毒。甫密疏其姦狀,上為罷黜禋。自安州入朝,未對,而左右有不悅者,又中以飛語,復貶筠州。士大夫為甫懼,或以為且有後命,甫語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何憂哉!」乃上書自明,上覽之釋然,即以為湖州。)」【註】蘇軾友滕甫知筠州。
蘇軾《與滕達道[即滕甫。]六十八首》其二十四云:「某啟。所示文字,輒以意裁剪其冗,別錄一本,因公之成,又稍加節略爾。不知如何?漕司根鞫捃摭微瑣,於公尤為便也。緣此聖主皎然,知公無過矣。非持不足卹,乃可喜也。但靜以待命,如乞養疾之類亦恐不宜。荷異眷,不敢不盡。璋師《羅漢堂記》俟試思量仍作伽語,莫不妨否?然廢人之文章,未必喜之。如何?」【註】蘇軾代撰之文,乃就元發底稿而刪略之耳,並為璋師作《羅漢堂記》。蘇軾《佚文彙編‧與滕達道五首》其三云:「缺人寫公狀,乞矝恕。示諭邸報下京東保明,此初不見,乞錄示可否。所問未狎,亦不得其詳,但云為吳興典田千餘緡,田主欲賣,不許為人所言耳,亦不知的否?契璋亦自與之熟,羅漢堂壯麗之極,或與旁作四字記之,亦無害,但富團銜位,不稱其意,如何?如何?此書到後,乞遞中略示數字,貴知達耳。」【註】本簡或作於同時,均作於元豐七年(1084)春。
施宿《東坡先生年譜》元豐七年正月紀事:「御札,蘇軾黜居思咎,閱歲滋深,人材實難,不忍終棄,可移汝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初,先生既貶,上念之不置,嘗有旨以本官起知江州。明日改承議郎江州太平觀。又明日命格不下,或云王珪[時為宰相,本篇前文已述及。]為之也。京師有傳先生白日仙去者,上對左丞蒲宗孟嗟惜久之,至是年出守札量移。」【註】御札,蘇軾可移汝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續資治通鑒長編》元豐八年五月戊戌紀事:「戊戌,詔責授汝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蘇軾,復朝奉郎、知登州。(自黃移汝,在七年正月二十一日。)」【註】自黃移汝,在七年正月二十一日。
蘇軾《和秦太虛[即秦觀。]梅花》云:「西湖處士骨應槁,只有此詩君壓倒。東坡先生心已灰,為愛君詩被花惱。多情立馬待黃昏,殘雪消遲月出早。江頭千樹春欲闇,竹外一枝斜更好。孤山山下醉眠處,點綴裙腰紛不掃。萬里春隨逐客來,十年花送佳人老。去年花開我已病,今年對花還草草。不如風雨捲春歸,收拾餘香還畀昊。」【註】元豐七年(1084)正月作於黃州。
蘇軾《再和潛[即參寥師,本篇前文已述及。]詩》云:「化工未議蘇群槁,先向寒梅一傾倒。江南無雪春瘴生,為散冰花除熱惱。風清月落無人見,洗妝自趁霜鐘早。惟有飛來雙白鷺,玉羽瓊枝鬪清好,吳山道人心似水,眼淨塵空無可埽。故將妙語寄多情,橫機欲試東坡老。東坡習氣除未盡,時復長篇書小草。且撼長條飡落英,忍飢未擬窮呼昊。」【註】元豐七年(1084)正月作於黃州。時潛詩來訪,居於黃州。
蘇軾《師中菴[不詳。]題名》載:「元豐七年二月一日,東坡居士與徐得之[徐君猷弟,隨蘇軾遊。本篇前文已述及。]、參寥子,步自雪堂,並柯池入乾明寺[在定惠院內]觀竹林,謁乳姥任氏[蘇軾乳母任氏,歿於黃州。]墳,鋤治茶圃,遂造趙氏園,探梅堂,至尚氏第,觀老枳偃蹇,如龍蛇型。憩定惠僧舍[蘇軾初來黃州,居於定惠院。],飲茶任公亭[不詳。]、師中菴,乃歸,且約後日攜酒尋春於此。」【註】元豐七年(1084)二月一日事。
蘇軾《與徐得之十四首》其六云:「作此書訖,得二月二十八日所惠書,知仙州靠閤滯留,不易!不易!即日想已離岸。天色稍旱,江水殊未甚長,奈何。更冀勉力。李樂道篆字等不來,恐妨使,且納志文去,可就近別求也。」【註】蘇軾撰於元豐七年(1084)春。
蘇軾《張近幾仲[施註:張近幾仲,開封人,第進士,鎮高陽八年,為顯謨閣直學士,徙知太原,以疾奉祠卒。]有龍尾子石硯,以銅劍易之》云:「我家銅劍如赤蛇,君家石硯蒼璧橢而窪。君持我劍向何許?大明宮裏玉珮鳴衝牙。我得君硯亦安用,雪堂窗下爾雅箋蟲蝦。二物與人初不異,飄落高下隨風花。蒯緱玉具皆外物,視草草玄無等差。君不見秦趙城易璧,指圖睨柱相矜誇。又不見二生妾換馬,驕鳴啜泣思其家。不如無情兩相與,永以為好譬之桃李與瓊華。」【註】蘇軾撰於元豐七年(1084)春。
蘇軾《與程彝仲[即程建用。]六首》其六云:「軾與幼累皆安。子由頻得書無恙。元修去已久矣,今必還家。所要亭記,豈敢於吾兄有所惜,但多難畏人,不復作文字,惟時作僧佛語耳,千萬體察,非推辭也。遠書不欲盡言。所示自是一篇高文,大似把飯叫饑,聊發千里一笑,會合無期,臨書淒然也。軾上。」【註】蘇軾撰於元豐七年(1084)春。
蘇軾《與千之姪[蘇軾堂兄蘇子正知子。]二首》其一云:「必強侄近在泗州,得書,喜知安樂。房眷子孫各無恙。秋試又不利,老叔甚失望。然慎勿動心,益務積學而已。人茍知道,無適而不可,初不計得失也。聞姪欲暫還鄉,信否?叔舟行幾一年,近於陽羨買得少田,意欲老焉。尋奏乞居常,見邸報,已許。文字必在南都。此行略到彼葬卻老奶二姨。〈(子由幹奶也。)〉住二十來日,卻乘舟還陽羨。侄能來南都一相見否?叔甚欲一往見傳正,自惟罪廢之余,動輒累人,故不果爾。甚有欲與侄言者,非面莫盡,想不憚數舍之遠也。寒暖不定,萬萬自愛。」【註】孔繁禮謂作於此時《全集校注》繫於元豐八年(1085)正月。
蘇軾《次韻曹九章[字演甫,時為光州守。]見贈》云:「蘧瑗知非我所師,流年已似手中蓍。正平獨肯從文舉,中散何曾靳孝尼。賣劍買牛真欲老,得錢沽酒更無疑。雞豚異日為同社,應有千篇唱和詩。」【註】作於本年二月。
【案】
安州:《元和郡縣圖志》記載:「安州,安陸。中府。開元戶二萬二千二百二十二。鄉十五。元和戶九千八百一十九。鄉三十五。」安州在今湖北省安陸市地區,見圖608。
湖州:蘇軾於湖州任太守時,因烏臺詩案被逮至京。湖州在太湖南、杭州北。(元)脫脫等撰《宋史‧湖州》載:「湖州,上,吳興郡,景祐元年,升昭慶軍節度。寶慶元年,改安吉州。崇寧戶一十六萬二千三百三十五,口三十六萬一千六百九十八。貢白紵、漆器。縣六:烏程,[望。]歸安,[望。太平興國七年,析烏程地置縣。]安吉,[望。]長興,[望。]德清,[緊。]武康。[上。太平興國三年,自杭州來隸。]」宋代湖州,見圖701。
滕元發:初名甫,字元發。以避高魯王諱,改字為名,而字達道,東陽人。後因父葬吳,遂為吳人。是范仲淹之父范墉的外甥,性豪爽,不拘小節,自幼能文,與范仲淹次子范純仁一同學習,在科舉考試中兩中探花,三次擔任開封府尹。鎮守邊關,威行西北,號稱名帥。有《孫威敏征南錄》。
汝州:應屬今平頂山市轄區,州治在今臨汝。 (元)脫脫等撰《宋史‧汝州》載:「汝州,輔,臨汝郡,陸海軍節度。本防禦州。政和四年,賜軍額。」汝州關係位置,見圖702。
乾明寺:《明弘治黃州府志》卷四《寺觀》載:「古寺,在古城東,今無。」本篇前文已詳述。
趙氏園、梅堂、尚氏第、任公亭、師中菴:不詳。
三月、四月紀事。
【引】
蘇軾《記遊定惠院[蘇軾初來黃州所居之寺院。]》云:「黃州定惠院東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每歲盛開,必攜客置酒, 已五醉其下矣。今年復與參寥師及二三子訪焉,則園已易主,主雖市井人, 然以予故,稍加培治。山上多老枳木,性瘦韌,筋脈呈露,如老人項頸。 花白而圓,如大珠纍纍,香色皆不凡。此木不為人所喜,稍稍伐去,以予故, 亦得不伐。既飲,往憩於尚氏[不詳。]之第。尚氏亦市井人也,而居處修潔,如吳越間人, 竹林花圃皆可喜。醉臥小板閣上,稍醒,聞坐客崔老成彈雷氏琴,作《悲風曉月》,錚錚然,意非人間也。晚乃步出城東,鬻大木盆,意者謂可以注清泉,瀹瓜李,遂夤緣小溝,入何氏、韓氏竹園。時何氏方作堂竹間,既闢地矣,遂置酒竹陰下。有劉唐年主簿[時任黃州主簿。]者,餽油煎餌,其名為甚酥,味極美。客尚欲飲,而予忽興盡,乃徑歸。道過何氏小圃[不詳。],乞其藂橘,移種雪堂之西。坐客徐君得之將適閩中,以後會未可期,請予記之,為異日拊掌。 時參寥獨不飲,以棗湯代之。」【註】元豐七年(1084)三月三日作於黃州。
蘇軾《贈別王文甫[王文甫與弟子辯兄弟,蘇軾在黃州時結為好友,王氏兄弟居武昌車湖。]》云:「僕以元豐三年二月一日至黃州,時家在南都,獨與兒子邁來郡中,無一人舊識者。時時策杖至江上,望雲濤渺然,亦不知有文甫兄弟在江南也。居十餘日,有長而髯者,惠然見過,乃文甫之弟子辯。留語半日,云:『迫寒食,且歸車湖。』僕送之江上,微風細雨,葉舟橫江而去。僕登夏隩尾高丘以望之,髣復見舟及武昌,乃還。爾後遂相往來。及今四周歲,相過殆百數,遂欲買田而老焉,然竟不遂。近忽量移臨汝,念將復去此而後期不可必,感物悽然,有不勝懷者。浮屠不三宿桑下,有以也哉。七年三月九日。」【註】元豐七年(1084)三月九日作於黃州。蘇軾已知欲調任汝州,撰文贈別文甫兄弟。 蘇軾《謝量移汝州表》云:「臣軾言。伏奉正月二十五日誥命,特授臣汝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僉書公事者。稍從內遷,示不終棄。罪已甘於萬死,恩實出於再生。祗服訓辭,惟知感涕。臣軾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念臣向者名過其實,食浮於人。兄弟並竊於賢科,衣冠或以為盛事。旋從冊府,出領郡符。既無片善,可紀於絲毫;而以重罪,當膏於斧鋮。雖蒙恩貸,有愧平生。隻影自憐,命寄江湖之上;驚魂未定,夢遊縲紲之中。憔悴非人,章狂失誌。妻孥之所竊笑,親友至於絕交。疾病連年,人皆相傳為已死;饑寒並日,臣亦自厭其餘生。豈謂草芥之賤微,尚煩朝廷之紀錄。開其恫悔,許以甄收。此蓋伏遇皇帝陛下,湯德日新,堯仁天覆。建原廟以安祖考,正六宮而修典型。百廢具興,多士爰集。彈冠結綬,共欣千載之逢;掩面向隅,不忍一夫之泣。故推涓滴,以及焦枯。顧惟效死之無門,殺身何益,更欲呼天而自列,尚口乃窮。徒有此心,期於異日。臣無任。」【註】元豐七年(1084)三月九日作於黃州。
(宋)何薳撰《春渚紀聞‧裕陵睠賢士》載:「後先君嘗以前事語張嘉父,嘉父云:『公自黃移汝州,謝表既上,裕陵覽之,顧謂侍臣曰:“蘇軾真奇才。”時有憾公者,復前奏曰:“觀軾表中,猶有怨望之語。”裕陵愕然曰:“何謂也?”對曰:“其言:“兄弟並列於賢科”與“驚魂未定,夢遊縲絏之中”之語。蓋言軾轍皆前應直言極諫之詔,今乃以詩詞被譴,誠非其罪也。裕陵徐謂之曰:“朕已灼知蘇軾衷心,實無他腸也。”於是語塞云。』」【註】有關蘇軾量移汝州事,朝廷中多有議論。
蘇軾《與王慶源[晚以累舉得官。為洪雅主簿。]十三首》其四云:「窮僻少便,久不上狀。竊惟退居以來,尊體勝常。黑頭謝事,古今所共賢。二疎師傅,淵明縣令,均為高退,昔人初不為優劣也。謹以此為賀。二子學術成就,瑞草橋[位在眉州青神縣。]果木成陰,臥想數年出仕,無一可愧者,此又有餘味矣。除卻虛名外物,不知文太師[即文彥博。]何以加此,想當一笑也。某蒙恩量移汝州,回念墳墓,心目斷绝。方作舟行,何时復到汝,到後又須營辦生事。此身漂然,奉羨何及。乍熱,惟萬萬順侯自重。」【註】蘇軾告知王慶源,蒙恩量移汝州。
蘇軾《與蘇子容四首》云:「向來罪譴皆自取,今此量移之命,已出望我。重承示諭,感愧增劇。以久困累重,無由陸去,見作舟行,沂洛夏末可到也。公所苦,想亦不深,但庸醫不識,故用藥不應耳。蘄水入龐安時[黃州當地醫生。]者,脈藥皆精,博學多識,已試之驗,不減古人。度其藝,未可邀致,然詳錄得疾之因,進退之侯,見今形狀,使之評論處分,亦十得五六。可遣人與書,庶幾有益。此人操行高雅,不志於利,某頗與之熟,已與書令侯公書至,即為詳處也。更乞裁之,仍恕造次。」【註】應作於元豐七年(1084)春日。
蘇軾《大別方丈銘》云:「閉目而視,目之所見,冥冥濛蒙。掩耳而聽,耳之所聞,隱隱隆隆。耳目雖廢,見聞不斷,以搖其中。孰能開目,而未嘗視,如鑑寫容?孰能傾耳,而未嘗聽,如穴受風?不視而見,不聽而聞,根在塵空。湛然虛明,遍照十方,地獄天宮。蹈冒水火,出入金石,無往不通。我觀大別,三門之外,大江方東。東西萬里,千溪百穀,為江所同。我觀大別,方丈之內,一燈常紅。門閉不開,光出於隙,曄如長虹。問何為然,笑而不答,寄之盲聾。但見龐然,秀眉月面,純漆點瞳。我作銘詩,相其木魚,與其鼓鐘。」【註】元豐七年(1084)三月作於漢陽。蘇軾《與大別長老三首》其一云:「專人來,辱書,伏承法體清勝,甚感想望。山門虛疾,長夏安穩,燕作湛然,得無所得?無緣面話,惟萬萬字重。」其二云:「昨日辱訪,冗迫,未遑詣謝。領手教,具審法履勝常,為慰。語錄蒙借,開發蒙蔽,為惠甚厚。」其三云:「衰疾無狀,眾所避遠。禪師超然絕俗,乃肯惠顧,此意之厚,如何可忘。還山以來,道體何如?相見杳未有期。日深馳仰,寒凝,為眾自重。」【註】此三簡應屬元豐六年(1083)秋之事,第一簡敘才老專人來黃向蘇軾致候。第二簡、第三檢敘述才老來訪。或後來才老邀請蘇軾至漢陽大別寺一遊。
(宋)王象之撰《輿地紀勝‧黃州‧景物上》載:「東坡,在州治之東百餘步,元豐三年(1080),蘇軾謫居寓臨皋亭後,得此地,立雪堂而徙居焉。七年,移汝洲,去黃之日,遂以雪堂付潘大臨兄弟[兄第二人均為黃州處士,餘不詳。]居焉。崇寧壬午黨禁,既興堂遂毀焉,其後邦人屬神宵宮道士李斯立重建。」賀鑄[賀鑄(1052年-1125),字方回,號慶湖遺老。本篇前文已述及。]《慶湖遺老詩集‧題黃岡東坡潘氏亦顔齋》敘云:「潘豳老昆仲躬耕于東坡,葺亦顔齋以偃息。求詩於我,為賦之。(元符戊寅六月江夏。)」云:「東坡有田誰料理,黧面蒼毛潘氏子,結茅題榜亦顔齋,農隙把書聊自喜。」蘇軾《與潘彥明十首》其六云:「東坡甚煩葺治,乳媼墳亦蒙留意,感戴不可言。令子各計安,寶兒想見頎然矣。郭興宗舊疾,必全平愈,酒坊果如意否?韓氏園亭,曾與葺乎?若果有亭榭佳者,可以小圖示及,當為作名寫牌,然非華事者,則不足名也。張醫博計安勝。一場災患,且喜無事。風顛不少減否?何親必安,竹園復增葺否?以上諸人,各為再三申意。僕暫出苟祿耳,終不久客塵間,東坡不可令荒茀,終當作主,與諸君遊,如昔日也。願遍致此意。」【註】上述蘇軾所作簡均可知,蘇軾離黃州時託潘大臨兄弟照顧東坡與汝母墳塋。
《平園續稿》卷十《跋汪逵所藏東坡字》載:「《水調歌頭》,題元豐七年三月十八日黃州。已刻石於公法帖第一卷。」【註】蘇軾元豐七年(1084)三月十八日有書《水調歌頭》。
蘇軾《滿庭芳‧歸去來兮》敘云:「元豐七年四月一日,余將去黃移汝,留別雪堂鄰里二三君子。會李仲覽自江東來別,遂書以遺之。」詞云:「歸去來兮,吾歸何處,萬里家在岷峨。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坐見黃州再閏,兒童盡楚語吳歌。山中友,雞豚社酒,相勸老東坡。 云何。當此去,人生底事,來往如梭。待閑看秋風,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細柳,應念我莫翦柔柯。仍傳語,江南父老,時與曬漁蓑。」【註】蘇軾元豐七年(1084) 四月一日撰。蘇軾將去黃移汝。
(宋)王直《雪山集》卷七《東坡先生祠堂記》載:「楊元素起為富川,聞先生自黃移汝,欲順大江逆西江,適筠見子由,令富川弟子員李翔要先生道富川。」【註】興國軍守楊繪令李翔來黃,要蘇軾道興國,蘇軾書《滿庭芳‧歸去來兮》以贈。
(清)陸增祥《八瓊室金石補正》卷一百八錄蘇軾跋:「元豐甲子,余居黃五棯矣,蓋將終老焉。近有移汝之命,作詩留別雪堂鄰里二三君子,獨潘邠老與弟大觀,復求書《赤壁》二賦。余欲為書《歸去來辭》,大觀礱石欲並得焉。余性不奈小楷,強應其意。然遲余行數日矣。蘇軾。」【註】臨行前,潘邠老與弟大觀,復求書《赤壁》二賦。
蘇軾《黃州安國寺記》云:「元豐二年十二月,余自吳興守得罪,上不忍誅,以為黃州團練副使,使思過而自新焉。其明年二月,至黃。舍館粗定,衣食稍給,閉門卻掃,收召魂魄,退伏思念,求所以自新之方,反觀從來舉意動作,皆不中道,非獨今之所以得罪者也。欲新其一,恐失其二。觸類而求之,有不可勝悔者。於是,喟然嘆曰:「道不足以御氣,性不足以勝習。不鋤其本,而耘其末,今雖改之,後必復作。盍歸誠佛僧,求一洗之?」得城南精舍曰安國寺,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間一二日輒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則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從生而不可得。一念清凈,染汙自落,表裏翛然,無所附麗。私竊樂之。旦往而暮還者,五年於此矣。寺僧曰繼連[安國寺僧,餘不詳。],為僧首七年,得賜衣。又七年,當賜號,欲謝去,其徒與父老相率留之。連笑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卒謝去。余是以媿其人。七年,余將有臨汝之行。連曰:「寺未有記。」具石請記之。余不得辭。寺立於偽唐保大二年,始名護國,嘉祐八年,賜今名。堂宇齋閤,連皆易新之,嚴麗深穩,悅可人意,至者忘歸。歲正月,男女萬人會庭中,飲食作樂,且祠瘟神,江淮舊俗也。四月六日,汝州團練副使眉山蘇軾記。」【註】蘇軾撰於本年四月六日離黃前。蘇軾於黃,間一二日輒往安國寺,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則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從生而不可得。蘇軾《題連公壁》云:「俗語云『強將下無弱兵』,真可信。吾觀安國連公之子孫,無一不好事者,此寺當日盛矣。」【註】蘇軾為繼連所作,不知作於何時。
蘇軾《記張君宜[不詳。]醫》云:「近世醫官仇鼎[不詳。]療癰腫,為當時第一,鼎死,未有繼者。今張君宜所能,殆不減鼎。然鼎性行不甚純淑,世或畏之。今張君用心平和,專以救人為事,殆過於鼎遠矣。元豐七年四月七日。」【註】元豐七年(1084)四月七日作於離黃前。
(宋)何薳撰《春渚紀聞》卷六《營妓比海棠絕句》載:「先生在黃日,每有燕集,醉墨淋漓,不惜與人。至於營妓供侍,扇書帶畫,亦時有之。有李琪[不詳。]者小慧,而頗知書札,坡亦每顧之喜,終未嘗獲公之賜。至公移汝郡,將祖行,酒酣奉觴再拜,取領巾乞書。公顧視久之,令琪磨硯,墨濃,取筆大書云:『東坡七歲黃州住,何事無言及李琪。』即擲筆袖手,與客笑談,坐客相謂:『語似凡易,又不終篇,何也?』至將徹具,琪復拜請。坡大笑曰:『幾忘出場。』繼書云:『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雖好不留詩。』一座擊節,盡醉而散。」蘇軾《贈黃州官妓》云:「東坡七歲黃州住,何事無言及李琪。恰似西川杜工部[指杜甫。],海棠雖好不留詩。」【註】元豐七年(1084)四月作於離黃前。
蘇軾《別黃州》云:「病瘡老馬不任鞿,猶向君王得敝幃。桑下豈無三宿戀,尊前聊與一身歸。長腰尚載撐腸米,闊領先裁蓋癭衣。投老江湖終不失,來時莫遣故人非。」蘇軾《和參寥》云:「芥舟只合在坳堂,紙帳心期老孟光。不道山人今忽去,曉猿啼處月茫茫。」【註】元豐七年(1084)四月作於離黃前。
蘇軾《岐亭五首》並敘云:「元豐三年正月,余始謫黃州。至岐亭北二十五里山上,有白馬青蓋來迎者,則余故人陳慥季常也,為留五日,賦詩一篇而去。明年正月,復往見之,季常使人勞余於中途。余久不殺,恐季常之為余殺也,則以前韻作詩,為殺戒以遺季常。季常自爾不復殺,而岐亭之人多化之,有不食肉者。其後數往見之,往必作詩,詩必以前韻。凡余在黃四年,三往見季常,而季常七來見余,蓋相從百餘日也。七年四月,餘量移汝州,自江淮徂洛,送者皆止慈湖,而季常獨至九江。乃復用前韻,通為五篇以贈之。」【註】陳季常送蘇軾至九江。此次應為季常第六次自岐亭來黃州見蘇軾。
蘇轍《趙生挾術而又知道》云:「……予兄子瞻謫居黃州,求書而往。一見,喜其樂易,留半歲不去。及子瞻北歸,從之,與興國,知軍楊繪見而留之。……。」【註】高安丐者趙生隨蘇軾行。
【案】
崔老:(元)脫脫等撰《宋史翼‧崔閑》載:「崔閑字誠老,星子人,讀書不務進取,襟懷清曠,以琴自娛。結廬於玉澗,號睡足庵,自謂玉澗道人。蘇軾過之,曰:『醉翁喜瑯琊山水。沈遵以琴寫其聲,惜乎無辭,今玉澗道人妙於琴,故因其聲而為辭,以補。』石刻在郡齋。(江西通志)」
何氏方作堂竹間:(宋)王象之撰《輿地紀勝》卷四十九《黃州‧景物下》載:「寒碧臺,在何氏所居州東門之外,何氏兄弟作寒碧臺,以待東坡之至,東坡為作書竹石及賦詩。」此寒碧臺或許即是「何氏方作堂竹間」,今佚。
蘇子容:即蘇頌(1020-1101),字子容,福建泉州人。他是北宋傑出的博學家,身兼科學家、數學家、政治家、天文學家、地圖學家、鐘錶學家、藥理學家、礦物學家、地質學家、動物學家、植物學家、機械和建築工程師、詩人、古董家、外交大使等多重身份。 (元)脫脫等撰《宋史‧蘇頌傳》云:「……方頌執政時,見哲宗年幼,諸臣太紛紜,常曰:『君長,誰任其咎耶?』每大臣奏事,但取決於宣仁后,哲宗有言,或無對者。惟頌奏宣仁后,必再稟哲宗;有宣諭,必告諸臣以聽聖語。及貶元祐故臣,御史周秩劾頌。哲宗曰:『頌知君臣之義,無輕議此老。』徽宗立,進太子太保,爵累趙郡公。建中靖國元年夏至,自草遺表,明日卒,年八十二。詔輟視朝二日,贈司空。頌器局閎遠,不與人校短長,以禮法自持。雖貴,奉養如寒士。自書契以來,經史、九流、百家之說,至於圖緯、律呂、星官、算法、山經、本草,無所不通。尤明典故,喜為人言,亹亹不絕。朝廷有所制作,必就而正焉。嘗議學校,欲博士分經;課試諸生,以行藝為升俊之路。議貢舉,欲先行實而後文藝,去封彌、謄錄之法,使有司參考其素,行之自州縣始,庶幾復鄉貢里選之遺範。論者韙之。」
大別方丈銘:《元和郡縣志‧沔州漢陽縣》載:「魯山,一名大別山,在縣東北一百步。其山前枕蜀江,北帶漢水,山上有吳將魯肅神祠。」《乾隆漢陽縣志‧方外‧寺觀》載:「太平興國寺,在縣北大別山下。唐建。宋太興國中奉敕重建,因名。元豐時,蘇軾自黃州詔還,遊此,作《方丈銘》,僧刻於石,今毀。」大別山太平興國寺方丈才老曾至黃州訪蘇軾,蘇軾或因邀至大別山太平興國寺一遊,並撰《大別方丈銘》。大別山,今稱龜山,太平興國寺已毀。大約原址,見圖703。
興國軍:治所在今陽新縣。 (元)脫脫等撰《宋史‧興國軍》載:「興國軍,同下州。太平興國二年,以鄂州永興縣置永興軍。三年,改興國。崇寧戶六萬三千四百二十二,口一十萬五千三百五十六。貢紵。縣三:永興,[望。]大冶,[緊。南唐縣,自鄂州與通山並來隸。有富民錢監及銅場、磁湖鐵務。]通山。[中。太平興國二年,升羊山鎮為縣。紹興四年,又為鎮,五年復。]」興國軍位置,見圖704、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