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不告而別的殷皓大哥

李少詠2021/10/05

皓哥

我終於又可以比較順暢地呼吸了

多少個日夜的研磨之後

思想如一只在地下埋藏千年

被優雅的盜墓者攜出地底的陶罐

由於突如其來的驚喜開始一層層剝落我想

這是神明借我之手

為走遠的皓哥作的特殊形式的祭悼

 

天空和大地一樣無盡的寬曠無盡的空茫因為

黑暗的大地以它純粹的黑色染黑了潔白的天空

皓哥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夠習慣這黑暗的亮度是否

怕強烈的光線刺傷了在兄弟心中永遠明亮的眼睛是否

怕被這純粹的黑暗之光刺傷的眼睛會不知不覺流淚我只知道

不論你要去哪裡喝酒

都有我都有和你最心靈相通的兄弟陪伴你永遠的飛馳

海底隧道一樣漫長的歲月當中是你我的哥哥

讓寒冷陰鬱的世界有了一份比天空還博大比後土還厚重的溫暖

 

皓哥

我對你有意見有意見皓哥

為什麼

為什麼不讓我和你一道

像我們面對面抽雪茄喝烈酒一樣

一起感受生命接近死亡時的鋒利冰冷還有

無法言喻的疼痛與快感

那時候在那樣的時刻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們

我們會四手相握血脈相通相交相溶而靈魂

一起笑傲這世界的冰冷讓它為我們為我們的兄弟姐妹

送去一縷縷暖透心脾的春風

 

沒有人比我更明白你沒有人我知道皓哥因為我知道

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有著與你一樣的性情一樣的靈魂

我們的靈魂中一半是金沙粒能夠喝盡世界上所有的烈酒所有的悶酒所有的苦酒能夠承受人世間所有的磨礪所有的考驗所有的苦難能夠對抗生活中所有的邪惡所有的敵意所有的誤解還有所有的不可理喻而另一半則是一團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流沙難以消解哪怕最輕微的親人的痛楚朋友的痛楚還有自己的無意的過錯

我們能夠盡可能地做自己喜歡做也願意做的事情可以面對兇狠的怪物面對永遠的沉寂與落寞卻不能也無法面對夜深人靜之時的突然驚悸與酒醉沉睡之後蒼涼的夢境

我們不知道自己能否在那些我們希望的時刻聽見天堂的聲音卻意料之外的無比清楚即使我們真切地聽到了天堂的聲音我們依然不知道那聲音究竟意味著什麼不知道它能否幫助我們去拯救那些和我們一樣卑微的靈魂去消滅那時常跑出來危害世間的所有的邪惡

 

呵皓哥皓哥

如今你撇下兄弟一個人走到了那我們約定多次一起去的黑暗王國

那裡究竟怎樣究竟怎樣究竟怎樣究竟怎樣是否

像我們常常說起的那樣有一樣的美酒一樣的鮮花一樣的

能夠不醉不休的一群朋友

如果是那樣的話皓哥我想

那黑暗其實也很好也很好

能夠讓皓哥的靈魂安息的地方

無論遠在天涯海角還是相隔千年

我將永遠記住永遠記住永遠記住

等到辦完了這邊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我就給你打一個電話請你

把通向你的道路指給我

 

馬丁先生說過「到這裡吧就到這裡了」

我想他是對的

這結束的地方又何嘗不是開始的地方

有我有你的好兄弟一直念著你

在那純粹的黑暗王國和在這冰冷的塵世中一樣皓哥

你永遠不會形單影孤

 

從有記憶以來我就不相信眼淚有用一點也不相信可是今天

我卻希望那所有有關眼淚的傳說傳奇都是真的而且

我真的希望那位無名詩人的詩句成為現實

If Tears Could Build A Stairway

And Memories A Lane

I’d Walk Right Up To Heaven

And Bring You Home Again

（假如眼淚真能築就通天的梯子

假如思念真能鋪成上行的路

我就會徑直走入天國

再把你帶回家）

 

註：李少詠，自號小木匠，逍遙鎮人。能熬胡辣湯，會做粗陋的小桌子小板凳。喜歡讀書寫字，希望以此抗拒生命中的佞戾、虛妄與迷惘，都是半瓶子醬油水準。一生不敢或忘少年時代做木匠學徒時候師傅的一句話：想做一個好木匠，就不能用一根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