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蘇軾

第六篇 知杭州

元祐四年(1089)己巳,蘇軾五十四歲,自汴京赴杭州任職太守。

四、五、六月行程中紀事。

【引】

《續資治通鑒長編》元祐四年(1089)己巳三月丁亥(16日)紀事:

翰林學士蘇軾為龍圖閣學士、知杭州,從軾請也。既踰月,軾言:「臣近以臂疾,堅乞一郡,已蒙聖恩差知杭州。臣初不知其他,但謂朝廷哀憐衰疾,許從私便,及出朝參,乃聞班列中紛然皆言近日臺官論奏臣罪狀甚多,而陛下曲庇小臣,不肯降出,故許臣外補。臣本畏滿盈,力求閒退,既獲所欲,豈更區區自辨?但竊不平,數年以來,親見陛下以至公無私治天下,今乃以臣之故,使人上議聖明,以謂抑塞臺官,私庇近侍,其於君父所損不小,此臣之所以不得不辨也。臣平生愚拙,罪戾固多,至於非義之事,自保必無。只因任中書舍人日,行呂惠卿等告詞,極數其凶慝,而弟轍為諫官,深論蔡確等姦回,確與惠卿之黨,布列中外,共讎疾臣。近日復因臣言鄆州教授周穜以小臣而為大姦,故黨人共出死力,架造言語,無所不至。使臣誠有之,則朝廷何惜竄逐,以示至公;若其無之,臣亦安能以皎然之身,而受此曖昧之謗也!人主之職,在於察毀譽,辨邪正。夫毀譽既難察,邪正亦不易辨,惟有坦然虛心而聽其言,顯然公行而考其實,則真偽自見,讒誣不行。若陰受其言而不考其實,獻言者既不蒙聽用,而被謗者亦不為辨明,則小人習知其然,利在陰中浸潤膚受,日進日深,則公卿百官誰敢自保?懼者甚眾,豈惟小臣?此又非臣獨為一身而言也。伏望聖慈盡將臺諫官章疏降付有司,令盡理根治,依法施行。所貴天下曉然知臣有罪無罪,自有正法,不是陛下屈法庇臣,則雖死無所恨矣。夫君子之所重者,名節也。故有『捨生取義,殺身成仁』,『可殺不可辱』之語。而爵位利祿,蓋古者有志之士所謂鴻毛敝屣也。人臣知此輕重,然後可與事君父,言忠孝矣。今陛下不肯降出臺官章疏,不過為愛惜臣子,恐其萬一實有此事,不免降黜;而不念臣元無一事,空受誣衊,聖明在上,瘖嗚無告,重壞臣爵位而輕壞名節,臣竊痛之。意切言盡,伏俟誅殛。」

貼黃稱:「臣所聞臺官論臣罪狀,亦未知虛實,但以議及聖明,故不得不辨。若臺官元無此疏,則臣妄言之罪,亦乞施行。」

又貼黃稱:「臣今方遠去闕廷,欲望聖慈察臣孤立,今後有言臣罪狀者,必乞付外施行。」從之。(曾肇行軾杭州制云:「方冀納忠於朝夕,遽祈養疾於東南,章卻復來,告滿輒賜,力固難強,義所重違。」)

【註】蘇軾在京自覺不適,乞外補,堅乞一郡。朝廷同意蘇軾所求。

施宿《東坡先生年譜》元祐四年紀事:「四月,出京。五月,過南京。徐州教授陳師道履常,先生在朝所薦士也,託疾謁告,出境來見,同舟東下,至宿而歸。履常後除太學博士,卒於此為言者論罷之。六月,過湖……七月,至杭。」【註】施宿謂,五月至南都。開封至南都約135公里,依宋代舟行每日30至35公里計,約四、五日即達,故蘇軾離京約為四月末事。

《續資治通鑒長編》元豐二年(1079)巳未十二月庚申紀事:「元祐補錄:沈括集云,括素與蘇軾同在館閣,軾論事與時異,補外。括察訪兩浙,陛辭,神宗語括曰:『蘇軾通判杭州,卿其善遇之。』括至杭,與軾論舊,求手錄近詩一通,歸則籤帖以進,云詞皆訕懟。軾聞之,復寄詩。劉恕戲曰:『不憂進了也?』其後,李定、舒亶論軾詩置獄,實本于括云。元祐中,軾知杭州,括閑廢在潤,往來迎謁恭甚。軾益薄其為人。此事附注,當考詳,恐年月先後差池不合。」【註】蘇軾過潤州,沈括閑廢在潤,往來迎謁恭甚。

蘇軾《書沈存中﹝即沈括。﹞石墨》云:「陸士衡﹝陸機(261-303),字士衡,吳郡吳縣人。西晉著名文學家、書法家。﹞與士龍﹝晉代文學家陸機之弟陸雲字士龍,與其兄齊名,合稱「二陸」。後常用以褒譽兄弟有文才。﹞書云:「登銅雀臺,得曹公所藏石墨數甕,今分寄一螺。」《大業拾遺記》:「宮人以蛾綠畫眉。」亦石黑之類也。近世無復此物。沈存中帥延,以石燭煙,作墨堅重而黑,在松煙之上,曹公所藏,豈此物也耶?」【註】蘇軾過潤州,依《蘇詩總案》謂四月作於潤州,時間或有誤。孔繁禮謂為六月事。

孔繁禮《蘇軾年譜》引《萼輝堂法帖》載:「軾啟。京師附遞,急於通問,不暇忝□,不敢自外也,過蒙來示,感悚兼極。比來起居佳勝。軾已到毗陵,且夕瞻□,實深欣慰。未間,更望順時自重,不宣。軾再拜次公提刑主客執事。六月二十一日。」【註】六月二十一日,軾在常州。

《韻語陽秋》卷三載:「坡歸宜興,道由無錫洛社,嘗至孫仲益﹝孫覿(1081~1169)字仲益,號鴻慶居士,常州晉陵人。五歲即為蘇軾所器。孫覿為人依違無操,早年附汪伯彥、黃潛善,詆李綱,後復阿諛萬俟卨,謗毀岳飛。﹞家。時仲益年在髫齔,坡曰:『孺子習何藝?』孫曰:『學對屬。』坡曰:『試對看。』徐曰:『衡門稚子璠璵器。』孫應聲云:『翰苑仙人錦繡腸。』坡撫其背曰:『真璠璵器也!異日不凡。』二事皆吾鄉人士所知,輒記於此。」《玉照新志》卷五載:「明清前志紀孫仲益童子之年對東坡先生之句,始得之仲益之從子長文,云其家世居毗陵之洛社,蓋仲益之先人教村童於市中,東坡元祐四年自禁林出牧杭州時也。案仲益以辛酉生,是年八歲矣。」【註】蘇軾或從無錫洛社至宜興。

蘇軾《與章子平十二首‧其二》云:「某啟。久闊,幸經過一見,殊慰瞻仰。違去未幾,復深馳系。比日,伏惟起居佳勝。到官數月,公私袞袞,殆非衰病所堪。然湖山風物依然,足慰遲暮也。未由接奉,千萬為國自重。不宣。」【註】時章子平知秀。蘇軾此次當舟過秀州拜訪章秀州。

蘇軾《杭州謝上表二首》其一云:「臣軾言。伏奉制書,除臣龍圖閣學士知杭州,臣已於今月三日到任上訖者。始衰而病,豈非滿溢之災;乞越得杭,又過平生之望。臣軾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念臣起自廢黜,驟登禁嚴。畢命驅馳,未償萬一。懷安退縮,豈所當然?蓋散材不任於斧斤,而病馬空糜於芻粟。故求外補,以盡餘年。豈期避寵而益榮,求閑而得劇。此蓋伏遇皇帝陛下,剛健中正,緝熙光明。無為蓋虞舜之仁,篤學有仲尼之智。而臣猥以末技,日奉講帷。凜然威光,近在咫尺。惟古人責難之意,每不自量;方陛下好問之初,遽以疾去。推之理數,可謂奇窮。荷眷遇之不移,竊恩榮而愈重。雖雨露之施,初不擇物,而犬馬之報,期於殺身。臣無任。」【註】元祐四年(1089)七月三日作於杭州。其一呈哲宗;其二呈太皇太后高氏。

【案】

元祐四年(1089)蘇軾於四月底出京,依文獻資料查考,蘇軾舟行汴河、運河,直抵杭州。依《韻語陽秋》謂:蘇軾曾自洛社至宜興,然自宜興至杭州,行走哪一條路線,則不可知?入杭州已七月三日。總計行程近兩個月,要比正常時間多約一倍以上。蘇軾在湖州被押解入京,行程僅二十天。

蘇軾自汴赴杭(自汴京至楚州段)概略行走路線,見圖601。

蘇軾自汴赴杭(自楚州至潤州段)概略行走路線,見圖602。

蘇軾自汴赴杭(自潤州至杭州段)概略行走路線,見圖603。

【註】宋施宿《東坡先生年譜》謂「六月,過湖」,有誤。蘇軾過秀,非過湖。

沈括:沈括(1031-1095),字存中,號夢溪丈人,杭州錢塘縣(今杭州市)人,隨母入籍蘇州吳縣(今蘇州市)。

《宋史‧沈括傳》載:「沈遘子。」

又:「括字存中,以父任為沭陽主簿。縣依沭水,乃職方氏所書「浸曰沂、沭」者,故跡漫為汙澤,括新其二坊,疏水為百渠九堰,以播節原委,得上田七千頃。

擢進士第,編校昭文書籍,為館閣校勘,刪定三司條例。故事,三歲郊丘之制,有司按籍而行,藏其副,吏沿以干利。壇下張幔,距城數里為園囿,植采木、刻鳥獸綿絡其間。將事之夕,法駕臨觀,御端門、陳仗衞以閱嚴警,游幸登賞,類非齋祠所宜。乘輿一器,而百工侍役者六七十輩。括考禮沿革,為書曰南郊式。即詔令點檢事務,執新式從事,所省萬計,神宗稱善。遷太子中允、檢正中書刑房、提舉司天監,日官皆市井庸販,法象圖器,大抵漫不知。括始置渾儀、景表、五壺浮漏,招衞朴造新曆,募天下上太史占書,雜用士人,分方技科為五,後皆施用。加史館檢討。

淮南饑,遣括察訪,發常平錢粟,疏溝瀆,治廢田,以救水患。遷集賢校理,察訪兩浙農田水利,遷太常丞、同修起居注。時大籍民車,人未諭縣官意,相挻為憂;又市易司患蜀鹽之不禁,欲盡實私井而輦解池鹽給之。言者論二事如織,皆不省,括侍帝側,帝顧曰:「卿知籍車乎?」曰:「知之。」帝曰:「何如?」對曰:「敢問欲何用?」帝曰:「北邊以馬取勝,非車不足以當之。」括曰:「車戰之利,見於歷世。然古人所謂兵車者,輕車也,五御折旋,利於捷速。今之民間輜車重大,日不能三十里,故世謂之太平車,但可施於無事之日爾。」帝喜曰:「人言無及此者,朕當思之。」遂問蜀鹽事,對曰:「一切實私井而運解鹽,使一出於官售,誠善。然忠、萬、戎、瀘間夷界小井尤多,不可猝絕也,勢須列候加警,臣恐得不足償費。」帝頷之。明日,二事俱寢。擢知制誥,兼通進、銀臺司,自中允至是纔三月。

為河北西路察訪使。先是,銀冶,轉運司置官收其利,括言:「近寶則國貧,其勢必然;人衆則囊橐姦偽何以檢頤?朝廷歲遺契丹銀數十萬,以其非北方所有,故重而利之。昔日銀城縣、銀坊城皆沒於彼,使其知鑿山之利,則中國之幣益輕,何賴歲餉,鄰釁將自茲始矣。」

時賦近畿戶出馬備邊,民以為病,括言:「北地多馬而人習騎戰,猶中國之工彊弩也。今舍我之長技,強所不能,何以取勝。」又邊人習兵,唯以挽彊定最,而未必能貫革,謂宜以射遠入堅為法。如是者三十一事,詔皆可之。

遼蕭禧來理河東黃嵬地,留館不肯辭,曰:「必得請而後反。」帝遣括往聘。括詣樞密院閱故牘,得頃歲所議疆地書,指古長城為境,今所爭蓋三十里遠,表論之。帝以休日開天章閣召對,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幾誤國事。」命以畫圖示禧,禧議始屈。賜括白金千兩使行。至契丹庭,契丹相楊益戒來就議,括得地訟之籍數十,預使吏士誦之,益戒有所問,則顧吏舉以答。他日復問,亦如之。益戒無以應,謾曰:「數里之地不忍,而輕絕好乎?」括曰:「師直為壯,曲為老。今北朝棄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會,契丹知不可奪,遂舍黃嵬而以天池請。括乃還,在道圖其山川險易迂直,風俗之純龐,人情之向背,為使契丹圖抄上之。拜翰林學士、權三司使。嘗白事丞相府,吳充問曰:「自免役令下,民之詆訾者今未衰也,是果於民何如?」括曰:「以為不便者,特士大夫與邑居之人習於復除者爾,無足恤也。獨微戶本無力役,而亦使出錢,則為可念。若悉弛之,使一無所預,則善矣。」充然其說,表行之。蔡確論括首鼠乖剌,陰害司農法,以集賢院學士知宣州。明年,復龍圖閣待制、知審官院,又出知青州,未行,改延州。至鎮,悉以別賜錢為酒,命廛市良家子馳射角勝,有軼羣之能者,自起酌酒以勞之,邊人驩激,執弓傅矢,唯恐不得進。越歲,得徹札超乘者千餘,皆補中軍義從,威聲雄他府。以副總管种諤西討拔銀、宥功,加龍圖閣學士。朝廷出宿衞之師來戍,賞賚至再而不及鎮兵。括以為衞兵雖重,而無歲不戰者,鎮兵也。今不均若是,且召亂。乃藏敕書,而矯制賜緡錢數萬,以驛聞。詔報之曰:「此右府頒行之失,非卿察事機,必擾軍政。」自是,事不暇請者,皆得專之。蕃漢將士自皇城使以降,許承制補授。

諤師次五原,值大雪,粮餉不繼,殿直劉歸仁率衆南奔,士卒三萬人皆潰入塞,居民怖駭。括出東郊餞河東歸師,得奔者數千,問曰:「副都總管遣汝歸取粮,主者為何人?」曰:「在後。」即諭令各歸屯。及暮,至者八百,未旬日,潰卒盡還。括出按兵,歸仁至,括曰:「汝歸取粮,何以不持軍符?」歸仁不能對,斬以狥。經數日,帝使內侍劉惟簡來詰叛者,具以對。

大將景思誼、曲珍拔夏人磨崖葭蘆浮圖城,括議築石堡以臨西夏,而給事中徐禧來,禧欲先城永樂。詔禧護諸將往築,令括移府並塞,以濟軍用。已而禧敗沒,括以夏人襲綏德,先往救之,不能援永樂,坐謫均州團練副使。元祐初,徙秀州,繼以光祿少卿分司,居潤八年卒,年六十五。

括博學善文,於天文、方志、律曆、音樂、醫藥、卜算,無所不通,皆有所論著。又紀平日與賓客言者為筆談,多載朝廷故實、耆舊出處,傳於世。

【註】上文源自(元)脫脫等撰:《宋史》卷三百三十一‧列傳第九十《沈括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10月南寧第一次印刷,第10653至10657頁。

劉恕:劉恕 (1032-1078),字道原,筠州。劉恕是《資治通鑒》副主編之一,其父劉渙,精研史學,劉恕亦以史學擅名。

《宋史‧劉恕傳》載:

劉恕字道原,筠州人。父渙字凝之,為潁上令,以剛直不能事上官,棄去。家于廬山之陽,時年五十。歐陽脩與渙,同年進士也,高其節,作廬山高詩以美之。渙居廬山三十餘年,環堵蕭然,饘粥以為食,而游心塵垢之外,超然無戚戚意,以壽終。

恕少穎悟,書過目即成誦。八歲時,坐客有言孔子無兄弟者,恕應聲曰:「以其兄之子妻之。」一坐驚異。年十三欲應制科,從人假漢、唐書,閱月皆歸之。謁丞相晏殊,問以事,反覆詰難,殊不能對。恕在鉅鹿時,召至府,重禮之,使講春秋,殊親帥官屬往聽。未冠,舉進士,時有詔,能講經義者別奏名,應詔者才數十人,恕以春秋、禮記對,先列注疏,次引先儒異說,末乃斷以己意,凡二十問,所對皆然,主司異之,擢為第一。他文亦入高等,而廷試不中格,更下國子試講經,復第一,遂賜第。調鉅鹿主簿、和川令,發強擿伏,一時能吏自以為不及。恕為人重意義,急然諾。郡守得罪被劾,屬吏皆連坐下獄,恕獨恤其妻子,如己骨肉,又面數轉運使深文峻詆。

篤好史學,自太史公所記,下至周顯德末,紀傳之外至私記雜說,無所不覽,上下數千載間,鉅微之事,如指諸掌。司馬光編次資治通鑑,英宗命自擇館閣英才共修之。光對曰:「館閣文學之士誠多,至於專精史學,臣得而知者,唯劉恕耳。」即召為局僚,遇史事紛錯難治者,輒以諉恕。恕於魏、晉以後事,考證差繆,最為精詳。

王安石與之有舊,欲引置三司條例。恕以不習金穀為辭,因言天子方屬公大政,宜恢張堯、舜之道以佐明主,不應以利為先。又條陳所更法令不合衆心者,勸使復舊,至面刺其過,安石怒,變色如鐵,恕不少屈;或稠人廣坐,抗言其失無所避,遂與之絕。方安石用事,呼吸成禍福,高論之士,始異而終附之,面譽而背毀之,口順而心非之者,皆是也。恕奮厲不顧,直指其事,得失無所隱。

光出知永興軍,恕亦以親老,求監南康軍酒以就養,許即官修書。光判西京御史臺,恕請詣光,留數月而歸。道得風攣疾,右手足廢,然苦學如故,少間,輒修書,病亟乃止。官至祕書丞,卒,年四十七。

恕為學,自曆數、地里、官職、族姓至前代公府案牘,皆取以審證。求書不遠數百里,身就之讀且抄,殆忘寢食。偕司馬光游萬安山,道旁有碑,讀之,乃五代列將,人所不知名者,恕能言其行事始終,歸驗舊史,信然。宋次道知亳州,家多書,恕枉道借覽。次道日具饌為主人禮,恕曰:「此非吾所為來也,殊廢吾事。」悉去之。獨閉閤,晝夜口誦手抄,留旬日,盡其書而去,目為之翳。著五代十國紀年以擬十六國春秋,又采太古以來至周威烈王時事,史記、左氏傳所不載者,為通鑑外紀。

家素貧,無以給旨甘,一毫不妄取於人。自洛南歸,時方冬,無寒具。司馬光遺以衣襪及故茵褥,辭不獲,強受而別,行及潁,悉封還之。尤不信浮屠說,以為必無是事,曰:「人如居逆旅,一物不可乏,去則盡棄之矣,豈得齎以自隨哉。」好攻人之惡,每自訟平生有二十失、十八蔽,作文以自警,亦終不能改也。

死後七年,通鑑成,追錄其勞,官其子羲仲為郊社齋郎。次子和仲,有超軼材,作詩清奧,刻厲欲自成家,為文慕石介,有俠氣,亦早死。

【註】上文源自(元)脫脫等撰:《宋史》卷四百四十四‧列傳第二百0三‧文苑六《劉恕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10月南寧第一次印刷,第13118至13120頁。

章子平:即章衡(1025-1099),浦城(今福建省浦城)人,蘇軾同年進士,為章惇的姪子。召試直集賢院,改鹽鐵判官,後同修《起居注》,曾出知汝州、穎州。熙寧初年回京任太常寺。《宋史‧章衡傳》載:「衡患學者不知古今,纂歷代帝系,名曰編年通載,神宗覽而善之,謂可冠冕諸史;且念其嘗先多士,進用獨後,面賜三品服。判吏部流內銓,嘗有員闕,既擬注,而三班院輒用之,反訟吏部。宰相主其說,衡連奏疏與之辨。或曰宰相之勢,恐不可深校,衡不為止,至訴於御前。神宗命內侍偕至中書,宰相見之怒,衡曰:『衡為朝廷法耳。』以狀上請而視之,相悟曰:『若爾,吏部是矣。』乃罪三班。未幾,知通進銀臺司、直舍人院,拜寶文閣待制、知澶州。神宗曰:『卿為仁宗朝魁甲,寶文藏御集之處,未始除人,今以之處卿。』衡拜謝。至郡,會官立法禁民販鹽,衡言:『民恃鹽以生,生之所在,雖犯法不顧。空令犴獄日繁,請如故便。』徙知成德軍,坐事免。元祐中,歷秀、襄、河陽、曹、蘇州,加集賢院學士,復以待制知揚、廬、宣、潁州,卒,年七十五。」

八月秋季紀事。

【引】

蘇軾《自書歸去來兮辭及自作後》云:「久不作小楷,今日忽書此一紙於長興舟中。元祐四年八月六日,東坡居士。(見《晚香堂蘇帖》)」【註】蘇軾於元祐四年(1089)八月六日自書歸去來兮辭。

【案】

長興:今屬屬湖州一縣。《宋史‧湖州》載:「湖州,上,吳興郡,景祐元年,升昭慶軍節度。寶慶元年,改安吉州。崇寧戶一十六萬二千三百三十五,口三十六萬一千六百九十八。貢白紵、漆器。縣六:烏程,[望。]歸安,[望。太平興國七年,析烏程地置縣。]安吉,[望。]長興,[望。]德清,[緊。]武康。[上。太平興國三年,自杭州來隸。]」長興自古以來歸屬湖州,且位在湖州與宜興交界處。蘇軾自黃州轉登州任時,在宜興有買田紀錄,蘇軾《自書歸去來兮辭及自作後》云:「久不作小楷,今日忽書此一紙於長興舟中。元祐四年八月六日,東坡居士。(見《晚香堂蘇帖》)」【註】似乎蘇軾此次乃來往宜興而乘舟過長興。北宋長興與現代長興(均屬湖州)關係位置及蘇軾至宜興可能行走路線,見圖604。

元祐六年(1091)辛未,蘇軾五十六歲。

二月二十八日,蘇軾以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召還,上辭免狀乞郡。不許。

蘇軾《杭州召還乞郡狀》云:

元祐六年五月十九日,龍圖閣學士左朝奉郎前知杭州蘇軾狀奏。右臣近奉詔書及聖旨劄子,不允臣辭免翰林學士承旨恩命及乞郡事。臣已第三次奏乞除臣揚、越、陳、蔡一郡去訖。竊慮區區之誠,未能遽回天意,須至盡露本心,重干聖聽,惶恐死罪!惶恐死罪!

臣昔於治平中,自鳳翔職官得替入朝,首被英宗皇帝知遇,欲驟用臣。當時宰相韓琦以臣年少資淺,未經試用,故且與館職。亦會臣丁父憂去官。及服闋入覲,便蒙神宗皇帝召對,面賜獎激,許臣職外言事。自惟羈旅之臣,未應得此,豈非以英宗皇帝知臣有素故耶?是時王安石新得政,變易法度,臣若少加附會,進用可必。自惟遠人,蒙二帝非常之知,不忍欺天負心,欲具論安石所為不可施行狀,以裨萬一。然未測聖意待臣深淺,因上元有旨買燈四千碗,有司無狀,虧減市價,臣即上書論奏,先帝大喜,即時施行。臣以此卜知先帝聖明,能受盡言,上疏六千餘言,極論新法不便。後復因考試進士,擬對御試策進士,並言安石不知人,不可大用。先帝雖未聽從,然亦嘉臣愚直,初不譴問。而安石大怒,其黨無不切齒,爭欲傾臣。御史知雜謝景溫,首出死力,彈奏臣丁憂歸鄉日,舟中曾販私鹽。遂下諸路體量追捕當時梢工篙手等,考掠取證,但以實無其事,故鍛煉不成而止。臣緣此懼禍乞出,連三任外補。而先帝眷臣不衰,時因賀謝表章,即對左右稱道。黨人疑臣復用,而李定、何正臣、舒亶三人,構造飛語,醞釀百端,必欲致臣於死。先帝初亦不聽,而此三人執奏不已,故臣得罪下獄。定等選差悍吏皇遵,將帶吏卒,就湖州追攝,如捕寇賊。臣即與妻子訣別,留書與弟轍,處置後事,自期必死。過揚子江,便欲自投江中,而吏卒監守不果。到獄,即欲不食求死。而先帝遣使就獄,有所約敕,故獄吏不敢別加非橫。臣亦覺知先帝無意殺臣,故復留殘喘,得至今日。及竄責黃州,每有表疏,先帝復對左右稱道,哀憐獎激,意欲復用,而左右固爭,以為不可。臣雖在遠,亦具聞之。古人有言,聚蚊成雷,積羽沈舟,言寡不勝眾也。以先帝知臣特達如此,而臣終不免於患難者,以左右疾臣者眾也。

及陛下即位,起臣於貶所,不及一年,備位禁林,遭遇之異,古今無比。臣每自惟,昆蟲草木之微,無以仰報天地生成之德,惟有獨立不倚,知無不言,可以少報萬一。始論衙前差顧利害,與孫永、傅堯俞、韓維爭議,因亦與司馬光異論。光初不以此怒臣,而臺諫諸人,逆探光意,遂與臣為仇。臣又素疾程頤之姦,未嘗假以色詞,故頤之黨人,無不側目。自朝廷廢黜大姦數人,而其餘黨猶在要近,陰為之地,特未敢發爾。小臣周穜,乃敢上疏乞用王安石配享,以嘗試朝廷。臣竊料穜草芥之微,敢建此議,必有陰主其事者。是以上書逆折其姦鋒,乞重賜行遣,以破小人之謀。因此,黨人尤加忿疾。其後,又於經筵極論黃河不可回奪利害,且上疏爭之,遂大失執政意。積此數事,恐別致禍患。又緣臂痛目昏,所以累章力求補外。

竊伏思念,自忝禁近,三年之間,臺諫言臣者數四,只因發策草麻,羅織語言,以為謗訕,本無疑似,白加誣執。其間曖昧譖愬,陛下察其無實而不降出者,又不知其幾何矣。若非二聖仁明,洞照肝膈,則臣為黨人所傾,首領不保,豈敢望如先帝之赦臣乎?自出知杭州二年,粗免人言,中間法外刺配顏章、顏益二人,蓋攻積弊,事不獲已。陛下亦已赦臣,而言者不赦,論奏不已。其意豈為顏章等哉?以此知黨人之意,未嘗一日不在傾臣,洗垢求瑕,止得此事。

今者忽蒙聖恩召還擢用,又除臣弟轍為執政,此二事,皆非大臣本意。竊計黨人必大猜忌,磨厲以須,勢必如此。聞命悸恐,以福為災,即日上章,辭免乞郡。行至中路,果聞弟轍為臺諫所攻,般出廨宇待罪。又蒙陛下委曲,照見情狀,方獲保全。臣之剛褊,眾所共知,黨人嫌忌,甚於弟轍。豈敢以衰病之餘,復犯其鋒?雖自知無罪可言,而今之言者,豈問是非曲直?竊謂人主之待臣子,不過公道以相知;黨人之報怨嫌,必為巧發而陰中。臣豈敢恃二聖公道之知,而傲黨人陰中之禍。所以不避煩瀆,自陳入仕以來進退本末,欲陛下知臣危言危行,獨立不回,以犯眾怒者,所從來遠矣。又欲陛下知臣平生冒涉患難危險如此,今餘年無幾,不免有遠禍全身之意,再三辭遜,實非矯飾。柳下惠有言:「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臣若貪得患失,隨世俛仰,改其常度,則陛下亦安所用?臣若守其初心,始終不變,則群小側目,必無安理。雖蒙二聖深知,亦恐終不勝眾。所以反復計慮,莫若求去。非不懷戀天地父母之恩,而衰老之餘,恥復與群小計較短長曲直,為世間高人長者所笑。

伏望聖慈,察臣至誠,特賜指揮執政檢會累奏,只作親嫌迴避,早除一郡。所有今來奏狀,乞留中不出,以保全臣子,臣不勝大願。若朝廷不以臣不才,猶欲驅使,或除一重難邊郡,臣不敢辭避,報國之心,死而後已。惟不願在禁近,使黨人猜疑,別加陰中也。干犯天威,謹俟斧鑕。 臣不任祈天請命戰恐殞越之至。謹錄奏聞,伏候敕旨。

(貼黃。)臣受聖知最深,故敢披露肝肺,盡言無隱。必致當途怨怒,愈為身災。君臣不密,《周易》所戒,故親書奏狀。眼昏字大,又涉不恭,進退惟谷,伏望聖慈寬赦,臣不勝戰恐之至。

【註】元祐六年(1091)五月十九日,蘇軾自杭至京後撰寫此文。蘇軾述及個人不適居朝,因為蘇軾個性與朝臣不合,常被各個黨派攻擊。因此蘇軾屢屢乞補外,以避開朝廷內部的各種傾軋。

三月初,蘇軾別杭。

【引】

蘇軾《書仲殊琴夢》云:「元祐六年三月十八日五鼓,船泊吳江﹝今屬蘇州市吳江區。﹞,夢長老仲殊彈一琴,十三弦頗壞損而有異聲。余問云:『琴何為十三弦?』殊不答,但誦詩曰:『度數形名豈偶然,破琴今有十三弦。此生若遇邢和璞,方信秦箏是響泉。』夢中瞭然諭其意,覺而識之。今晚到蘇州,殊或見過,即以示之。寫至此,筆未絕,而殊老叩舷來見,驚嘆不已,遂以贈之。時去州五里。」【註】元祐六年三月十八日五鼓,蘇軾舟泊吳江。

蘇軾《書《破琴詩》後》並敘云:「余作《破琴詩》,求得宋復古畫邢和璞於柳仲遠﹝蘇軾姊女(蘇軾堂妹)嫁予柳仲遠。﹞,仲遠以此本託王晉卿臨寫為短軸,名為《邢房悟前生圖》,作詩題其上。」詩云:「此身何物不堪為,逆旅浮雲自不知。偶見一張閑故紙,便疑身是永禪師。」【註】元祐六年(1091)作於汴京,述及過吳江,有關破琴事。

蘇軾《次韻答黃安中兼簡林子中》云:「老去心灰不復然,一麾江海意方堅。那堪黃散付子度,空羨蘇杭養樂天。病肺一春難白酒,別腸三夜繞朱弦。群仙正欲吾歸去,共把清風借玉川。」【註】元祐六年(1091)三月,蘇軾作於蘇州,次韻答黃安中兼簡林子中。

周必大《遊山錄》卷一載:「過太平寺﹝應屬宋代常州最具規模的寺廟,另一座為報恩寺(後改清涼寺)。﹞之彌陀院,老僧守稠云:『東坡元祐六年三月二十八日,過寺賦詩。』」【註】元祐六年(1091)三月二十八日,蘇軾過常州,至太平寺一遊。

蘇軾《西江月‧昨夜扁舟京口》:「昨夜扁舟京口,今朝馬首長安。舊官何物與新官。只有湖山公案。此景百年幾變,個中下語千難。使君才氣卷波瀾。與把新詩判斷。」【註】蘇軾已至鎮江。

蘇軾《臨江仙‧我勸髯張歸去好》註:「辛未離杭至潤,別張弼秉道。」詞云:「我勸髯張歸去好,從來自己忘情。塵心消盡道心平。江南與塞北,何處不堪行。俎豆庚桑真過矣,憑君說與南榮。願聞吳越報豐登。君王如有問,結襪賴王生。」【註】蘇軾離杭至潤,別張弼秉道。

(宋)徐積《節孝集‧代玉師﹝了元和尚。﹞謝蘇子瞻》云:「海上山翁﹝杭州濱海,故稱蘇軾為海上山翁。﹞歸,童子言有客。身披一鶴氅,足曵雙鳬舄。控却大鵬頭,踏著巨鼇脊。面帯玉山氣,手畫龍泥壁。諸仙爭進硯,一笑已投筆。其夕刮兩眼,燒却犀一尺。」【註】蘇軾或至金山放了元(佛引)禪師。

蘇軾《與馬忠玉二首》其一云:「軾啟。別來期月,企仰增據。比日履茲清和。向因還人上問,必達。軾來日渡江,愈遠左右。伏冀順時為國自重,不宣。軾再拜忠玉提刑奉議執事。四月四日。(見《大觀錄》卷五)」【註】蘇軾四月四日尚在京口(鎮江)。

《晦庵集‧巻八十二‧跋東坡與林子中帖‧再跋(附錄)》載:「第三書節畧云:别後,淫雨不止,所過災傷殊甚。京口米斗百二十文,人心已是皇皇。又四月天氣,全似正月。今嵗流殍疾病,必煩措置。淮南蠶麥已無望,必拽動本路米價。欲到廣陵,更與正仲議之,更一削。願老兄與微之、中玉啇議,早聞朝廷,厚設儲備。熙寧中,本路截撥及别路般来錢米,并因大荒放税及虧却課利,蓋累百鉅萬,然於救饑初無絲毫之益者,救之遲故也。願兄早留意。又乞與漕司商量,今嵗上供斛米,皆未宜起發。兄自二月間奏,乞且遲留數月起發,徐觀嵗熟,至六月起未遲。免煩他路般運賑濟。如此開述,朝廷必不訝。荷知眷之深,輒爾僭言,想加恕察,不一,某惶恐。」【註】本文亦述及蘇軾四月四日尚在京口(鎮江)。

【案】

三月初蘇軾別杭,四月上旬,蘇軾離潤州北上。本次自杭州至潤州所行路線,依判斷,應順運河東至秀州,再轉北過蘇州、常州,至潤州。過常州時間應在三月中下旬。蘇軾行經路線,見圖605。

仲殊:蘇州承天寺僧。蘇軾與其往還甚厚。

邢和璞:《新唐書‧邢和璞》載:「時有邢和璞者,善知人夭壽。師夜光者,善視鬼。帝令和璞推果生死,懵然莫知其端。帝召果密坐,使夜光視之,不見果所在。和璞喜黃老,作潁陽書,世傳之。」

黃安中:《宋史‧黃履傳》載:

黃履字安中,邵武人。少游太學,舉進士,調南京法曹,又為高密、廣平王二宮教授、館閣校勘、同知禮院。擢監察御史裏行,辭御史,改崇政殿說書兼知諫院。

神宗嘗詢天地合祭是非,對曰:「國朝之制,冬至祭天圓丘,夏至祭地方澤,每歲行之,皆合於古。猶以有司攝事未足以盡,於是三歲一郊而親行之,所謂因時制宜者也,雖施之方今,為不可易。惟合祭之非,在所當正。然今日禮文之失,非獨此也,願敕有司正羣祀,為一代損益之制。」詔置局詳定,命履董之,北郊之議遂定。同修起居注,進知制誥、同修國史。遭母憂去,服除,以禮部尚書召。

時閩中患苦鹽法,獻言者衆,神宗謂履自閩來,恃以為決。履乃陳法甚便,遂不復革,鄉論鄙之。遷御史中丞。履以大臣多因細故罰金,遂言:「賈誼有云:『遇之以禮,則羣臣自喜。』羣臣且然,況大臣乎?使罪在可議,黜之可也;可恕,釋之可也,豈可罰以示辱哉!」時又制侍郎以下不許獨對,履言:「陛下博訪萬務,雖遠外微官,猶令獨對,顧於侍從乃弗得願也。」遂邗其制。御史翟思言事,有旨詰所自來。履諫曰:「御史以言為職,非有所聞,則無以言。今乃究其自來,則人將懲之,臺諫不復有聞矣,恐失開言路之意。」事乃寢。

哲宗即位,徙為翰林學士。履素與蔡確、章惇、邢恕相交結,每確、惇有所嫌惡,則使恕道風旨於履,履即排擊之。至是,更自謂有定策功。劉安世發其罪,以龍圖閣直學士知越州,坐舉御史不當,降天章閣待制。歷舒洪蘇鄂青州、江寧應天潁昌府。紹聖初,復龍圖閣直學士,為御史中丞。極論呂大防、劉摯、梁燾垂簾時事,乞正典刑;又言司馬光變更先朝已行之法為罪。

先是,北郊之論雖定,猶不果行,履又建言:「陽復陰消,各因其時。上圓下方,各順其體。是以聖人因天祀天,因地祀地,三代至漢,其儀不易。及王莽諂事元后,遂躋地位,同席共牢,歷世襲行,不能全革。逮神宗考古揆今,以正大典,嘗有意於茲矣。今承先志,當在陛下及二三執政。」哲宗詢諸朝,章惇以為北郊止可謂之社。履曰:「天子祭天地。蓋郊者交於神明之義,所以天地皆稱郊。故詩序云『郊祀天地』。若夫社者,土之神而已,豈有祭大祇亦謂之社乎?」哲宗可之,遂定郊議。拜尚書右丞。

會正言鄒浩以言事貶新州,履曰:「浩以親被拔擢之故,敢犯顏納忠,陛下遽斥之死地,人臣將視以為戒,誰復敢為陛下論得失乎?乞徙善地。」坐罷知亳州。徽宗立,召為資政殿學士兼侍讀,復拜右丞。未踰年,求去,加大學士、提舉中太一宮,卒。

論曰:哲宗親政之初,見慮未定,范、呂諸賢在廷,左右弼謨,俾日邇忠讜,疏絕回遹,以端其志嚮,元祐之治業,庶可守也。清臣怙才躁進,陰覬柄用,首發紹述之說,以隙國是,羣姦洞之,衝決莫障,重為薦紳之禍焉。至於興大獄以傾馮京、蘇軾者,璪也;助成手實之法,以壞人材、讕司馬光者,宗孟也;訐垂簾之事,擊呂大防、劉摯等去之者,履也。清臣真小人之靡,三子抑其亞乎。燾論議識趣,有可稱述,雖立朝無附,而依違蔡確、章惇間,無所匡建,非大臣之道也。

【註】時黃安中正在蘇州任守。參考:(元)脫脫等撰:《宋史》卷三百二十八‧列傳第八十七《黃履傳》,中華書局,2011年12月第8次印刷,第10572至10574頁。

林子中:《宋史‧林希傳》載:

林希字子中,福州人。舉進士,調涇縣主簿,為館閣校勘、集賢校理。神宗朝,同知太常禮院。皇后父喪,太常議服淺素,希奏:「禮,后為父降服期。今服淺素,不經。」及遣使高麗,希聞命,懼形於色,辭行。神宗怒,責監杭州樓店務。歲餘,通判秀州,復知太常禮院,遷著作佐郎、禮部郎中。元豐六年,詔修兩朝寶訓,上之。元祐初,歷祕書少監、起居舍人、起居郎,進中書舍人。言者疏其行誼浮偽,士論羞薄,不足以玷從列。以集賢殿修撰知蘇州,更宣、湖、潤、杭、亳五州,加天章閣待制。

紹聖初,進寶文閣直學士、知成都府。道闕下,會哲宗親政,章惇用事,嘗曰:「元祐初,司馬光作相,用蘇軾掌制,所以能鼓動四方,安得斯人而用之。」或曰:「希可。」惇欲使希典書命,逞毒於元祐諸臣,且許以為執政。希亦以久不得志,將甘心焉,遂留行。復為中書舍人,修神宗實錄兼侍讀。

哲宗問:「神宗殿曰宣光,前代有此名乎?」希對曰:「此石勒殿名也。」乃更為顯承。時方推明紹述,盡黜元祐羣臣,希皆密豫其議。自司馬光、呂公著大防、劉摯、蘇軾轍等數十人之制,皆希為之,詞極其醜詆,至以「老姦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讀者無不憤歎。一日,希草制罷,擲筆于地曰:「壞了名節矣。」

遷禮部吏部尚書、翰林學士,擢同知樞密院。始,惇疑曾布在樞府間己,使希為貳,以相伺察。希日為布所誘,且怨惇不引為執政,遂叛惇。會邢恕論希罪,惇因并去之,罷知亳州,移杭州,布不能救也。旋以端明殿學士知太原府。

徽宗立,徙大名。上河東邊計三策,朝廷以其詞命醜正之罪,奪職知揚州,徙舒州。未幾卒,年六十七。追贈資政殿學士,謚曰文節。

【註】(元)脫脫等撰:《宋史》三百四十三‧列傳第一百0二《林希傳》,中華書局,2011年12月第8次印刷,第10913至10914頁。

圖601:元祐四年(1089)蘇軾自汴赴杭(汴京至楚州)行經路線概略圖 。

圖602:元祐四年(1089)蘇軾自汴赴杭(自楚州至潤州段)概略行走路線圖 。

圖603:元祐四年(1089)蘇軾自汴赴杭(自潤州至杭州段)概略行走路線圖 。

圖604:北宋長興與現代長興(均屬湖州)關係位置及蘇軾至宜興可能行走路線圖 。

圖605:元祐六年(1091)三、四月,蘇軾北上回京(杭州至潤州)路線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