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的最後那幾天
李常生 2008/11/08
張愛玲於1995年過逝於洛杉磯的一座公寓裡,死前沒有人陪伴,死後沒有人知道。過了好幾天,鄰居才覺得不妙。大家後來才知道,在美國,晚境孤獨的愛玲,冷靜地留下遺囑之後,撒手人寰,一周之後才被人發現她已歿去。
張愛玲出生(1921)、成長於上海,從小見過世面,有顯赫的家世,但也吃過苦頭,性情孤傲。張愛玲是個才女,自幼就表現出聰明早熟。讀書、寫作、繪畫、功課更是樣樣都行。她喜歡讀紅樓夢,一讀再讀。個人自信心強,不喜歡與人交往,瞧不起一般的凡夫俗子,但寫作時,字裡行間擁有表面華麗繽紛的各種具體意象;仔細觀察,整體風格卻極具滄桑感。張愛玲對人生的感情來往,感受極其敏銳,對於人性的一切點滴都能細細道來。張愛玲曾說:「人性是讀不完的一部大書」,因此比較能夠清楚地看透人生。
1939年,她到香港去留學,碰上日軍進佔香港,1942年張愛玲又回到上海,開始其職業寫作生涯。1952年離開中國大陸,1955年移居美國,曾和胡適之見面。1956年曾與一位美國作家再婚。1961年,夫過逝,從此張愛玲過著獨居且自我封閉生活。
張愛玲關心女性,總希望女性能夠從封建社會中掙脫出來,期望女性不要將自己一頭埋在象牙塔裡,她使用的武器就是不斷的寫書,從小說裡,用說故事的方式,訴說著這個世界兩性的不平等,與身為女性的無奈。但是幾十年來,時間在走,時代再變,以一位逐漸邁入年老的孤單女人,住在一個白種人為主的社會裡,回不了東方,也愈來愈不想回到東方,那個曾讓她徹底失望的地方,曾讓她心碎的地方。
到了一定的時間,她發現自己已經與這個世界之間存在了極大的差異,年齡無法讓自己重新來過,認真的再次重新檢討人生。到最後的那幾天,身體不適,加上心灰意冷,一個藏在無名公寓裡的老作家,沒有幾個朋友,沒有想聯絡任何人。她,於是孤寂的等死,不吃藥、也不去看醫生,只想著趕快回到親娘的身邊。
那是一段似夢似幻的日子,夢裡的上海與那裡的親人,頻頻向自己招著手。小說裡的人物也都個個冒出來走到她的床前,招手叫她趕快睡去,最後甚至已經沒有了開燈與關燈的力氣(或者是勇氣),也沒有下床煮飯的微妙意志。唯一等待的是,上帝趕快伸出迎接她的手,讓她能夠隨著風、抓著夢,回到她那出生時的房間,再看一次母親的面孔。
已經努力的將此一生過完了,唯一遺憾的是,年輕時,沒有多抓住一些黃浦江上的清風,也沒有看盡江中的明月。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喜歡看張愛玲寫的書,代表了一個時代的終結。我們活在一個嶄新的時代中,科技文明發達、物資充裕,但是精神文明始終貧乏,拼命的想要賦予一種新的定義,卻依舊脫離不掉歷史的羈絆,歷史還是會一再的重演。
補記:
李常生 2021/11/23
後來張愛玲的《色戒》被李安拍成了電影,情節內容有點與張愛玲相似,只是結局有差異,然而張愛玲的生命之旅,在歿前二十餘年,似乎與社會斷了線,像是一個消失的人。
據史料計載:
1973年,張愛玲定居加州洛杉磯,晚年於寓所深居簡出。
1995年9月8日,張愛玲的房東發現她逝世於加州洛杉磯西木區羅徹斯特大道的公寓,終年75歲。根據法醫的檢驗結果,張愛玲逝世於六七天前,死因為動脈硬化心血管病。其遺囑云:「儘速火化;骨灰灑於空曠原野;遺物留給宋淇夫婦處理。」同年9月19日,林式同遵照其遺願,將她的遺體在洛杉機惠提爾玫瑰崗墓園火化,沒有舉行公開葬禮。同年張之忌辰日(9月30日),林式同與幾位文友將其骨灰撒在太平洋。遺物則由友人宋淇、鄺文美夫婦處理,其中大部分交由皇冠出版社收藏。張愛玲生前遺產共有美元存款約兩萬八千餘元。
張愛玲生前已經立好遺囑,或許早已知道自己的死亡進程;或許知道自己已然接近死亡,即將要立即墜入深淵,趕緊留下幾句話,表達自己不想麻煩太多人。總而言之,她是默默的走了,不給這個社會留下丁點痕跡,來的瀟灑,走的淒涼,只有桌上那個泛黃的檯燈知道她的心裡話。
我讀過張愛玲寫的所有小說,始終熱愛張愛玲,清末貴族般的氣質、貴族般的文字以及慎密的思緒。她敢愛敢恨,或許是生錯了年代,亂世掩埋了她的本性,讓她大半生必須面對心裡與身體的孤單。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她,特別是在歿前二十年的日子,她是怎麼一個人孤單的活著?一直趴在桌子上寫東西,漸漸的不敢面對所有的人,即使是鄰居和最親近的朋友,然事實上,她後來也沒有什麼朋友?就只剩下那隻握在她手裡的這隻筆了。
張愛玲的創作非常豐富,包括長、中、短篇小說,散文,名著翻譯,也撰寫了大量的電影劇本。後世也將她的許多作品改編成電影、電視、京劇與舞台劇。
如果依我的選擇與定位,約莫我會選張愛玲為中國五千年來在小說創作上最具有影響力的一個人。幸虧中國在亂世時出現了這樣的一個女人,寫出亂世中的點滴事件。在閱讀時,很容易引起心靈的悸動,也很容易讓自己融入到她筆下的那個世界裡。
幾次搬家、換物,丟失了許多張愛玲的書,近日再買幾本,細讀幾次,重新品嚐。我依舊是那個一直都喜歡張愛玲的讀者。
再補記:
2021/11/13 下午
這幾年愛看張愛玲小說、散文的人愈來愈少了,同樣的愛看文學氣味凝重的電影的觀眾也變少了。因為,現在是一個視頻吸睛得時代,大家都想看一些無厘頭的短視頻。電影公司也抓到了新世紀觀眾的口味轉變,一窩蜂的開拍神話似的打鬥、賽車、間諜等過多刺激眼球的片子。看小說,欣賞文學、歷史、哲學的人都變成了鳳毛麟角。對於我而言,或許是屬於上一個世代的人,還能花好長一段時間讀上一本書,現在的年輕人都沒有這個耐性了。
生命依然短暫,多半人依舊活得虛妄,或者活了一輩子,才發現到自己的無趣與庸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