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來臺初期的艱困,陸續搬遷
1949年初,張秘夫婦抱著襁褓的燕風乘坐輪船自上海啟程來臺,在基隆上岸。此時一眼望去,舉目無親,幸好諸多政大校友也已陸續抵臺。政大原為黨屬教育機構,在臺灣政界多少都有點影響力,張秘夫婦方得獲得些許照顧。
張祕來臺時沒親沒故,隨身帶著100個銀元出來,然先生帶有幾位早期的部下、親兵等,陸續將這些銀元發給這些老隨從,到了臺灣,身上只剩下7個銀元,後來一直保存這些銀元當個逃難時的見證。
幾十年後,據妻趙文華的回憶:剛到臺灣時沒有房子住,住在先生政大同學家,睡在客廳。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我是自愛的人,天不亮就起來,他們一有客人,我就抱著女兒外出到大街上晃呀晃的,很苦的呀!後先生好不容易有了房子,樟木箱、女兒,外加一條紅毯子,就是我們家全部的家當。
1950年(民國三十九年)二女燕雲出生;1951年(民國四十年)長子大為出生。在此數年間,1954(民國四十三年)又生三女燕宇;1956(民國四十七年)四女燕淳出生;幼子大成生於民國1965(民國五十三年)。關於居住的問題,張祕家族先後居住過臺北市金門街、廈門街、仁愛路(中廣對面),1956年(民國四十五年),大為幼稚園快要畢業時,張家終於在臺北縣永和竹林路買了房子,家庭總算安定下來了。
永和住宅屬平房,在一條無尾巷弄中,該區總計住有14戶軍公教人士。大家背景相似、和睦互助。記得當時甄珍、銀霞姊妹也是鄰居,大家相處良好。房子是一層樓住家,大小約四十坪左右,後來孩子多了,張祕又安排在屋後院子裡加建了一個二層小樓房,方才夠住。
永和竹林路居住位置在今網溪國小附近,見圖2101。
圖2101 張秘家族永和竹林路原居住區位置圖。
竹林路居住的住宅是張祕家庭開始往上爬升的階段,1956年(民國四十五年)張祕家族搬過來時:張祕34歲,文華30歲。幾個兒女正要開始長大:燕風9歲,燕雲6歲,大為5歲,燕宇2歲,燕淳剛出生,幼子大成還未出生(大成出生於1964年〈民國五十三年〉)。
直至1971年(民國六十年),張家由於孩子都陸續長大成人,才又在花園新城買下了較大的房子,總算安居下來了。此時,張秘夫婦已屆壯年:張祕49歲,文華45歲。幾個兒女已經陸續長大成人:燕風24歲,燕雲21歲,大為20歲,燕宇17歲,燕淳15歲,大成7歲。
1960年(民國四十九年),張祕出國留學在美國獲得紐約大學法學院碩士,張祕與陸以正等政治大學同學應屬臺灣第一批出國赴美留學的學生。陸以正修習新聞學專業,張祕修習政治學專業。趙文華於1959(民國四十八年)進入師範大學家政系就讀,畢業後先在萬華中學教書,後至實踐家專教書。
張祕出國留學期間,家裡有五個孩子正在讀書,文華除了要安排自己讀書過程中的各項繁瑣事務,還需要照顧五個子女的生活起居,總有做不完的家事。
記憶與回顧
今翻閱《張祕七稚華誕祝壽專輯》以及張祕歿後《安息禮拜專刊》,另在訪問文華《越活越美麗》一書中,記錄了子女在成長期間,居住在廈門街、仁愛路、永和竹林路等地的一些生活往事,表現出子女對父親、母親的回憶與思念,特別是張祕夫妻對子女的關愛與教育方式,溫馨動容與感人。
大女兒燕風述及父母親的往事:
○小時候,熱天時很容易長癤子,癤子「成熟」時,要忍痛用力擠出癤子濃頭,才可乾淨。爸爸強壯有力的手和快速的動作,使我信賴又有安全感。記得,在廈門街時,有一次背上長了一個碩大癤子,疼痛難當,依稀記得爸爸跪在榻榻米上,費力替我擠出癤子頭後,我的輕鬆和爸爸汗流浹背的情景歷歷在目
○在廈門街時,吳老師常來家裡給爸爸補習英文,吳老師賞識爸爸,說爸爸是一把寶刀,可惜上了鏽,如果能將寶刀磨光,將能「光可鑑人,銳不可當啊!」後來爸爸也送我去吳老師家學英文,是我一生第一次接觸A、B、C、….。
○搬到仁爱路,房子好寬大,媽媽正懷著囡囡(燕宇),爸爸晚上回家,偶而會带一些燒腊味給媽媽,也常带一些牛哥的漫畫集,給躺在上下床的上舖的我看。天冷的時候,爸爸會在壁爐裡燒柴火,那種溫暖的感覺,至今難忘。
○搬到永和後,爸爸常去巷口的竹林花圃買樹,家中前後院都有爸爸親手栽種的樹,後院井邊有棵大木瓜樹,好像也是爸爸種的。爸爸也愛養狗,一次養了一條小狗,没想到小狗把媽媽種的葡萄藤咬的亂七八糟,只好把它送走。猜想爸爸心中一定是捨不得送走那條小狗的。
○我小學五、六年級時,數學不好,上課又不專心,在書頁上有空白的地方,都畫了娃娃頭。一天爸爸看完我成績單上數學不及格後,要我拿書出來,替我講解,一本書頁中畫滿了娃娃,就給一塊橡皮,要我一頁一頁的擦乾掙。爸爸說:「要把書唸好,首先要尊重妳的書,不可以在上面亂塗亂畫。」我記住爸爸的話,至今我的書都保存的乾淨整潔。又一次,成績單上有紅字,爸爸氣得罰我跪在牆角,我哭累了,竟然跪著睡著了,爸爸把我摇醒,遞給我一個我最愛吃的大橘子,溫和的說:「吃完洗個臉,我再替妳看功課。」
○初中考上建國補習班夜校,不理想。爸爸鼓勵我考北一女中插班。考試的前一天,爸爸說:「不必再看書了,我帶妳去看電影輕鬆一下。」記得是瑪麗蓮夢露的電影。考試當天的清晨,爸爸带我去河邊散步,放鬆心情,爸爸在河邊丢石子連跳起幾個漣漪,我忙著替爸爸找扁平的石子,心情真的輕鬆了不少。
○家裡的三輪車夫蠻辛苦的,每天要送我們兄弟姐妹數人上學,人多車子重,上橋時很吃力,爸爸告訴我們,上坡時,要下來替車夫推車,要體恤下人的辛苦。雖然是下人,我們也得稱他們「某先生」,而不可直呼「老某」。
○爸爸考取自費留學,在留學生集體受訓時,奪得雙料第一名,年紀最大,成績最好。出國前,爸爸在前院臺階上,與三輪車夫話别,並交待車夫要照顧我們,記得那老車夫一向脾氣蹩扭倔強,但當時車夫和爸爸眼中都泛有淚光….。
○爸爸在美國时常常寄包裹回來,因此上臺北郵局取包裹拆包裹,變成生活中的一大期盼和樂趣,爸爸送給我的一件純白色短褶裙式的泳衣,是我最鍾愛的,穿著它,帶給我許多少女的夢想和幢憬。後來,爸爸又送我一本五吋厚的皮面聖經,皮面上還刻有燙金字 “TO MY ELDEST DAUGHTER. Y.F.CHANG “。這本聖經,一直被我珍藏著至令仍放在客廳檯燈下,最光明的地方。
○爸爸在美三年,終於回臺了,媽媽帶我們五個孩子去高雄接船。我和弟妹們生平第一次住旅館,在彈簧床上,雀躍不已,興奮萬狀!第二天在高雄碼頭,遙望載有父親的船,一點點的開進碼頭,爸爸在船上和我們揮手,啊,近了!近了!爸爸回家了!
○從碼頭回旅館時,爸媽坐在車子的後座,我瞥見爸媽的手緊握著,媽媽臉上綻出嬌美的笑容。爸爸带回來一大盒巧克力,那巧克力是一大塊一大塊的,堅硬的要用刀切下來,味道香美,而不甜膩,是我至今吃過的最好吃的巧克力。回到永和的家中,爸爸把他的碩士照片及畢業證書放在小樓書房中,並哼著歌,輕鬆的整理带回來的書籍物品,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爸爸唱歌。
○每個星期日的早上,我們五個孩子跑到樓上爸媽房中,圍坐床邊,商量著到那裡吃中飯?看什麼電影?啊!那許多個溫馨的星期天早晨,滿屋的陽光,滿室的笑語,令人難忘。
○爸爸教我注意生活上的小節,養成好習慣。一次我的鋼筆放在桌上,没有蓋上套子,爸爸要我把筆套套上、拿下數十次,以確保我記得這個習慣。坐汽車關車門要關緊,一次我未關緊車門,爸爸當場要我下車,再上車,關好車門,反覆做幾次,當時車內還有司機,我覺得很没有面子,但從此養成習慣,上車一定關緊車門,這不但是好習慣,也確保安全。
○當初爸爸雖然希望去深造,但他覺得自己英文不好。媽媽為了鼓勵他出國留學,拜英文很好的鄰居吳老師去勸他。吴老師對我爸爸說:「你是把寶刀,磨一磨就會發亮。」爸爸就跟著吳老師學英文,自費留學考上第一名,就到美國紐約大學念政治新聞。拿到碩士後,寫博士論文時,與指導老师意見不合,加上掛心工作與孩子,沒拿到博士學位就急回臺灣了
○爸爸在國外打工,常寄包裹回來,我們就到延平南路的郵政總局領回來。我們永遠有最新的玩具、漂亮又會眨眼睛的大洋娃娃。
○媽媽念家政,我們受惠很多。家裡很多菜,像洋山芋球、炸排骨等西菜,我在同學家沒看過。她還學做冰淇淋,大鍋攪好之後,端到冰淇淋店打,打完後冷凍,再端著大鍋回來,大家一子就吃光了。媽媽第一次做香草冰淇淋,最早一鍋是糊的,後來想辦法改良,有多種口味,還放很多水果。小时候媽媽完全不要我帮忙,那时也不懂體諒她的辛苦。媽媽雖然年紀比同學大了十幾歲,但是和同學相處融洽,有幾個同學的家境不好,媽媽讓她們住到家裡來。
○當時我念中學,媽媽每天除了教書,還要準備便當。我們吃到的便當永遠都是熱的,不必再蒸。我和二妹不同學校,媽媽騎著腳踏車一路從永和到我就讀的北一女中送便當。一女中一進門有面大鏡子,鏡子下有長桌子,送的飯就放在長桌子上。每次媽媽送飯,同學都跑去看她,覺得媽媽很特別、很漂亮。我不知道媽媽到底什麼時候睡覺耶!我睡時她還沒睡,等我醒時她已經起床了。
○小時候媽媽做飯給我們吃,不像剛剛說的那樣輕鬆,只在桌上放幾碟小菜。我們都很會吃。我媽做包子,這麼大的蒸籠,要好幾層才夠蒸。包子底下墊著布,蒸好了,啪一下,一抖,包子全沒了。大家都搶,小妹從小吃素,我媽還特別做素的。
○記憶裡家中所有家事都不要我做,都是妈媽一個人做好的。我結婚時還不會燒開水,問媽媽冒煙了怎麼?她只要求我把書念好,當弟妹的好榜樣。每年聯考,我們家的孩子一定都是第一志願。
次女燕雲述及父親的往事
○以前總認為爸爸對我們的管教是偏向於嚴厲的,爸爸不但教導我們大原則對許多小節也毫不放鬆,大至於國家民族的觀念小至於對長輩的尊放,對下人的禮貌,基本上做人處世的態度,我們無一不受爸爸深遠的影響,小時候只是怕做錯事會挨罵,年歲日增逐漸能體會出爸爸在嚴肅外表下深藏不露的愛心,我雖然没有遺傳到爸爸的聰明才幹,但不善於表達感情,這一點卻是跟爸爸一樣的。爸爸有他獨特的表達方式,小時我們長癤子,那一次不是爸爸幫我們把膿擠出來,星期假日,爸爸興致好時也會到菜場買菜,做一頓中飯,通常是做我們都愛吃的一鍋菜,我們把菜切洗乾淨,這時就是大廚一展身手的时候,飯菜上桌時大家一邊吃一邊看「群星會」,没一會兒就把菜吃得乾乾淨淨,相信爸爸一定也很得意於我們的捧場吧!
長子大為述及父母親的往事
○父親在國外求學四年多,除了課業,也要掛心家裡,還要打工。早期學生打工都是到餐廳當服員。我想爸爸當年吃了很多苦,英文不見得好,年紀比同學大,政治不好念,人家念兩年,他念了四年。
○那段時間家裡很清苦,媽媽騎腳踏車上課,前面坐一個,後面還坐著我大妹,她在後面睡著了,我媽還得扶她,把她叫醒。這樣的日子也過來了。兄弟姊妹聚會時,回想時還是那段時間最甜蜜。大姊說蒸籠打開,熱騰騰的包子一下子就搶光了,那時候不只我們家孩子吃,整條巷子都吃我媽做的包子。有個鄰居現在在美國事業很發達,還送了機票要我媽媽去美國,等於都是一家人。
○清苦的日子,人與人之間反而比較緊密,我媽在這當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那時最大的娛樂就是每週一次到永和大戲院看電影。
○小時候,颱風來時永和常淹水,家裡沒有男主人,一淹水,我媽就把我們小孩子放到床的上鋪。當時我們最開心就是淹水,不用上課,好玩哪!有一次,有個很大的颱風,好像是葛樂禮,我媽一個人把很重的樟木箱子舉起來,把我們擺到樟木箱上。
○我父母是大時代下非常傳統而典型的父母,典型的大男人父親,小女人母親。母親年輕時生活重心在丈夫,替丈夫解決所有後顧之憂;接下來就是孩子,孩子的教育、成長。難能可貴的是,一個女子在有家累之後還願意去念書,即使在現代社會也很不容易。不斷追求進步,我母親做到了。
○我是自小怕爸爸的。小學時一起和爸爸走上河堤,順手撿了一個小東西被爸爸斥為「没出息!」嚇得我趕緊丢掉。「没出息」的意思不十分了解,但自小我就十分在乎别人是否說我「没出息」。初中學英文,禮拜天是一個恐怖的日子,爸爸說要給我看看英文,我會緊張個老半天。腦筋大概還没有開竅,就是不懂,爸爸疾言厲色教我,似乎巴不得馬上都會,記憶中大概每次都是在我哭哭啼啼結束的「家教」。一次講到「過去完成式」我黙記了一句課堂上教的“When I arrived at station, the train had gone.”。爸爸的眼睛一亮,頗為訝異,我連高興得都十分緊張,不記得那一次有沒有哭。長大以後教阿刁(大成小名)數學,大概完全遺傳了爸爸的特性,對阿刁也疾言厲色,也把這寶貝老弟搞得嘟個小嘴(還是涕泗縱橫?),二姊憤憤的說:「記不記得你自己是如何學英文的?」
○出國念書開始體會爸爸當年出國之辛苦。白天念書,晚上打工,臺灣妻小六人仍得記掛。我當時念國小四年級,成績不壞,拿了爸爸十九塊錢美金的獎學金,甚為其他姊妹眼紅。那一陣子,媽媽真是辛苦,可是我們生活得十分愉快。接到爸爸寄回來的包裹可是會樂上半天,我喜歡聞美國寄來的包裹味道,信的味道,後來自己到了美國反而稀鬆平常不當回事了。爸在東京買了個小提琴給我,可惜只拉了一個「甜蜜的家庭」,就没有再練習。聽說爸買的時候還差點出車禍,因此心中愧疚。
三女燕宇述及父親的往事
○爸爸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有一股凜然的正氣與一顆慈祥的心,這些美好的特質把他塑造成了一位天生的領導者。
○爸爸告誠我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做為一位領導者,凡遇困難之事要有率先承當的膽識,反之如遇褒獎領賞之時,卻要有寧居所有人之後的大度量。隨著年歲的增長,我愈來愈能體會這個道理所蘊涵的意義,也更佩服爸爸為今日之成就所付出的代價。
○爸爸的思想其實十分傳統,每當我與大偉爭吵去告狀的時候,往往得到的不是共鳴而是要我自我反省的一些大道理。爸爸講述好幾次平劇「打金枝」的歷史故事給我聽,有一次甚至難過的痛哭起來,我想爸爸雖然責備我,其實也是心疼我,擔心我倔強的個性在日後會造成不幸福的婚姻生活,好在我還不太笨,能瞭解爸爸的苦心,以後一定不會再給爸爸這方面的困擾。
○爸爸待人十分大方,可是自己卻非常節儉,無論食、衣、住、行各方面,從來沒有奢侈過,爸爸說祖父很能幹,在沒有任何特殊背景的情況下做到地方上的商務代表,除了努力以外,就是具有「勤儉」的美德,祖父母將其所得聚少成多,每集滿一百大洋,即放入罈中埋在院子裡,爸爸當時雖然年幼,但祖父母的美德對其日後的價值觀卻有很大的影響。爸爸媽媽带大姐逃難時,身上只有七塊大洋,而今日爸媽所累積的財富却是在一般人之上,而更可貴的是其中的每一塊錢都是辛苦賺來的。我覺得上帝實在對我非常恩寵,給了我這樣一位了不起而又仁慈有愛心的爸爸。
四女燕淳述及父親的往事
○我從兩歲到七歲的五年中,爸爸遠在美國,那時的「爸爸」是航空信、是大包裹、是洋娃娃、是巧克力、是媽媽、大姊殷切拆信的表情,是領取包裹時層層關卡的等待,「爸爸在美國」更是我的驕傲。直到有一天,一家大小全到了高雄,在人群中等船,船已泊在港中,我們不停地向船上若隱若現的人兒揮手,媽媽說:「那是爸爸!那是爸爸!」爸爸回國了!帶回來的不只洋娃娃和糖,還有冰箱、電視、····。我們住在觀光旅館中,聞著爸爸箱子中的「洋氣」,蹦跳在家中沒有的彈簧床上,高聲歡呼!爸爸處處給小費。爸爸會講英文、爸爸早上要喝一大杯冰牛奶….。他是那麼地洋派與神氣,帶給這個家的財富與氣勢,使我更引以為傲,自覺如公主般地高人一等–事實上,這個感覺到今天仍然未變!然而,在爸爸前面,我不只是年紀小,膽子更小,恭恭敬敬,怯怯生生,對著幾乎等於未曾謀面,如今又似君王降臨的爸爸,我又敬又怕!
○爸爸只要凝神想想,一串數字就被他算得一清二楚,我卻百萬千萬後頭幾個零從未記牢過….爸爸有時會用「頭腦不清楚」來責罵孩子,我自小覺得這是句重話,卻又為自己為何不「清楚」一些而沮喪,覺得自己實在學不會那一清晰的靈巧模樣,讓自己和爸爸失望!或許,這也是潛意識中趨我向前、向上的一股主力,不論是學生時代參加任何比賽?入社會後爭取任何榮譽?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固然重要,博得爸爸一笑,他口中隨意一句讚辭彷彿才是我最大的獎賞和終極目的。努力!努力!爭取第一!爭取第一!爸爸會以我為榮!
○爸爸除了愛傳統之外,更是愛國家、愛民族、愛鄉土!爸爸每年必帶著我們去同鄉會參加新年團拜及與其他許多鄉親聚會,而使我覺得有一份歸屬感。爸爸對同鄉後輩、朋友們的提攜幫助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的身教使我知道自己的根、源。
○在金錢方面,爸爸多年辛苦經營,創出局面,給我們一個富裕無缺的生長環境,他自己並不運用錢財得些什麼了不得的享受,對兒女們卻是全力供給。記憶中,懂事以來,爸爸經常會問問:「要不要錢用?」有時即使搖搖頭也會拿到一兩百塊錢零花。出國、成家後,每次返臺,爸爸仍是如此問我。在家中做了多年驕驕女,看慣了爸爸出手大方,故對於金錢的態度也似蠻不在乎,從不知計算。等到自己為生活忙碌,才知一切並非自然應該,而是勞心勞力的辛苦代價,固然爸爸對孩子們金錢上的給予是他表示深藏父愛的一種方式,然而年齡越長,我越是受之有愧,不論是金錢或關愛,六個子女們所能回饋的真是永遠永遠也趕不上父母親給我們的啊!
1949至1965年間,張祕夫婦換過三次居住處,早期並被冤枉關押過黑獄,再則張秘能夠克服萬難至美國留學,文華也能夠再進修於臺灣師範大學家政系,同時間,又在各種艱難中撫養六個子女,並此凝聚和創造了家族成員的優良特質和特有的溫馨。
居住永和時期為張祕家族在臺灣的快速擴充與成長期,張祕夫妻聯袂努力,激活了家族的生命力,且奠定了家族亙久長存的幾種優秀家風:
塑造了一個高水準教育的家庭:長女燕風畢業於政治大學會統系,後入美國霍普金斯大學獲得統計學碩士。次女燕雲畢業於臺灣大學會計系,後入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獲得會計學碩士。長子大為畢業於清華大學化學系,先入美國俄亥俄州Akron化學系進修,後入美國南加州大學獲得企業管理碩士。三女燕宇畢業於中興大學企管系,後入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獲得電腦學碩士。四女燕淳畢業於師範大學美術系,後入美國羅德島藝術學院獲得碩士學位。次子大成畢業於臺灣大學經濟系,先入美國波士頓大學獲得經濟學碩士學位,後入上海復旦大學獲得社會學博士。
家族成員長期永續和睦:一個大家族成員眾多,因為互相之間的傾軋,往往會分裂成好幾個派系,相互形成對立與衝突,甚者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張祕家族由於父母的和諧相處以及對子女的諄諄教誨,以致於家族成員凝聚力強韌,遇事則由家庭會議公開討論。整個家族所善發出的和睦精神,正如黄宗羲在《明儒學案》中所言:「入其家,見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婦順,方是家齊景象,而家之貧富不與焉。」
資料整理有條有序:張祕出身流亡學生,再轉入軍旅,於南京政治大學政治系畢業,再於美國紐約大學獲得碩士學位;文華不落人後,於33歲進入臺灣師範大學就讀,獲得家政專業學士學位,二人自有其學業上的專精,並對各種事務的整理自然有序,且細膩完整,此一習慣影響了各個子女的一生行事風範與作為,成為家庭成員做事的基本基調。
正人君子規矩處事:由於張祕夫妻處事態度公正剛直,教育子女循規蹈矩、安分守己。長期以父母為範,子女自然得其精髓,個個飽讀詩書,正直己身且樂善好施。
基督教義影響家族:張祕自小就讀山西岱岳鎮基督教所經辦的崇實小學,自此對基督教有了「啟蒙」的印象。來臺後文華於居住廈門街時先在基督教浸信會教堂受洗,於此基本上影響家族成員接受基督教的信仰。基督教最基本的教義乃鼓勵所有人心向「善」,講究「博愛」於世,嚴格遵守「十誡」。張氏家族各個成員長期以來即遵守傳統基督教的教規。幼子大成於六歲時得日本腦炎,病情嚴重並危及生命,張祕一人在醫院長廊,跪下並向神禱告,求神醫好大成,這次禱告治好了大成的病,以致大成終生願望祈求成為牧師,以「大愛」幫助世人。
家族成員多才多藝:由於張祕夫妻本身,在各方面多有涉獵,即具足多種才藝,子女們承襲父母基因,除了本身的專業以外,也多在各方面具有造詣,在本業以外,涉獵文學、藝術、表演等,身心協調,生活豐富。
節儉致富不求奢侈:子女承襲父母精神傳承,克己節儉、善待他人。
愛國愛鄉終身理念:由於張祕夫婦在大陸成長過程中眼見外族入侵、家國遭難。長期以來對分別兩地的家鄉親人,懷著永續的思念。因此,愛國思鄉成了家族成員終身的信仰及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