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書法

蘇軾《後杞菊賦》

蘇軾《後杞菊賦》

李常生  2021/10/16

蘇軾《密州謝上表》云:「臣軾言。昨奉敕差知密州軍州事,已於今月三日到任上訖。草芥賤微,敢干洪造;乾坤廣大,曲遂私誠。」【註】於熙寧七年(1074)甲寅十二月三日後作於密州。蘇軾自錢塘抵密州任。另,蘇軾《密州到任謝執政啟》文云:「蒙恩授前件差遣,已於今月三日赴任訖。」

熙寧八年(1085)秋日。蘇軾與劉廷式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後作《後杞菊賦》。又朋九萬於《烏臺詩案》謂此賦作於「熙寧八年秋」。密州生活物資侷限,飲食不濟,蘇軾只好與劉廷式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

蘇軾《後杞菊賦》序云:「天隨生自言常食杞菊。及夏五月,枝葉老硬,氣味苦澀,猶食不已。因作賦以自廣。始餘嘗疑之,以為士不遇,窮約可也。至於饑餓嚼齧草木,則過矣。而余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貧。衣食之奉,殆不如昔者。及移守膠西,意且一飽。而齋廚索然,不堪其憂。日與通守劉君廷式 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捫腹而笑。然後知天隨生之言,可信不繆。作《後杞菊賦》以自嘲,且解之云。」賦云:「『吁嗟先生,誰使汝坐堂上稱太守?前賓客之造請,後掾屬之趨走。朝衙達午,夕坐過酉。曾杯酒之不設,攬草木以誑口。對案顰蹙,舉箸噎嘔。昔陰將軍設麥飯與蔥葉,井丹推去而不嗅。怪先生之眷眷,豈故山之無有?』先生听然而笑曰:『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爲貧?何者爲富?何者爲美?何者爲陋?或糠核而瓠肥,或梁肉而墨瘦。何侯方丈,庾郎三九。較豐約於夢寐,卒同歸於一朽。吾方以杞爲糧,以菊爲糗。春食苗,夏食葉,秋食花實而冬食根,庶幾乎西河、南陽之壽。』」

杞菊,漢語詞語,或云乃枸杞與菊花。唐陸龜蒙《杞菊賦》序:「天隨子宅荒,少牆屋,多隙地,著圖書所前後皆樹杞菊。」明方孝孺《味菜軒記》:「若杜子美於韮薤,陸龜蒙之於杞菊,蘇子瞻之於蘆菔、蔓菁,莫不遂稱之見於詠歌。」蘇軾《超然台記》云:「余自錢塘移守膠西,釋舟楫之安,而服車馬之勞;去雕牆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觀,而適桑麻之野。始至之日,歲比不登,盜賊滿野,獄訟充斥;而齋廚索然,日食杞菊。」

余至密州(今山東諸城)多次,於城中遍尋杞菊,已無可得。

台北故宮藏蘇軾真跡《後杞菊賦》,本真跡尺寸為29.5×102公分。上有「東坡居士老泉山人」印記。另有乾隆、嘉慶、宣統印記。

台北故宮尚藏有《清人緙絲乾隆反蘇軾超然台說卷》其文云:「反蘇軾超然臺記說。蘇東坡超然臺記。千古奇文也。而予欲反其意。其亦有說乎。蓋此記之語。以遊於物之外為最要。而予政以此語為未臻。夫天地大矣。而人立乎其間以配之。人之在天地之間。大而言不啻恆河之一沙。小而言不啻太倉之一粟。然人能配天地者。豈不以一心乎。而一心之在一身。又不啻一沙一粟矣。夫此一心在内乎。在外乎。遊於物之外者。目而已。目更心之所使。孟子所謂萬物備於我。非備於身。乃備於心。且遊於物外者。物以萬稱。豈能一一窮其理。天地亦物也。孰能遊其外乎。况内本也。外末也。遊其外不遊其内。是捨本而逐末。捨本逐末爭民施奪。其為物有以蓋之。用蘇軾記中語。不已甚乎。故予以為應遊於物之内者。謂遊於心也。天地我心。萬物亦我心也。心一而已矣。無殊無同無人無我。而要之亦無所謂遊。夫如是則天地萬物一氣一理。又何用其放意肆志無所往而不樂哉。六齡讀大學稍識正心之本。長而見東坡此篇。喜其識高而詞雄。兹耄耋矣乃悟雄高之無用。不如求正心之本。以會天地萬物為一體。勤學七十年。然後為反東坡此篇之文。以待後之勤學者。反予此篇之文也。乾隆壬子仲春御筆。(緙印二)。八徵耄念之寶。自彊不息。」

此卷尺寸為34×90.3公分。此卷亦為一奇。

蘇軾在密州作《超然台記》在後,蘇轍撰《超然台賦》在前,「超然台」乃蘇轍命名。蘇轍《超然台賦》文如下:

序云:子瞻既通守餘杭,三年不得代。以轍之在濟南也,求為東州守。既得請高密,其地介於淮海之間,風俗樸陋,四方賓客不至。受命之歲,承大旱之餘孽,驅除螟蝗,逐捕盜賊,廩恤饑饉,日不遑給。幾年而後少安,顧居處隱陋,無以自放,乃因其城上之廢台而增葺之。日與其僚覽其山川而樂之,以告轍曰:「此將何以名之?」轍曰:「今夫山居者知山,林居者知林,耕者知原,漁者知澤,安於其所而已。其樂不相及也,而台則盡之。天下之士,奔走於是非之場,噶於榮辱之海,囂然盡力而忘反,亦莫自知也。而達者哀之,二者非以其超然不累於物故邪。《老子》曰:『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嘗試以『超然』命之,可乎?」因為之賦以告曰:

賦云:東海之濱,日氣所先。巋高台之陵空兮,溢晨景之潔鮮。幸氛翳之收霽兮,逮朋友之燕閑。舒堙鬱以延望兮,放遠目於山川。設金罍與玉斝兮,清醪潔其如泉。奏絲竹之憤怒兮,聲激越而眇綿。下仰望而不聞兮,微風過而激天。曾陟降之幾何兮,棄溷濁乎人間。倚軒楹以長嘯兮,袂輕舉而飛翻。極千里於一瞬兮,寄無盡於雲煙。前陵阜之洶湧兮,後平野之湠漫。喬木蔚其蓁蓁兮,興亡忽乎滿前。懷故國於天末兮,限東西之險艱。飛鴻往而莫及兮,落日耿其夕躔。嗟人生之漂搖兮,寄流枿於海壖。苟所遇而皆得兮,遑既擇而後安。彼世俗之私已兮,每自予於曲全。中變潰而失故兮,有驚悼而汍瀾。誠達觀之無不可兮,又何有於憂患。顧遊宦之迫隘兮,常勤苦以終年。盍求樂於一醉兮,滅膏火之焚煎。雖晝日其猶未足兮,俟明月乎林端。紛既醉而相命兮,霜凝磴而跰𨇤。馬躑躅而號鳴兮,左右翼而不能鞍。各雲散於城邑兮,徂清夜之既闌。惟所往而樂易兮,此其所以為超然者邪。

清初密州城,北城牆上可見“超然台”。

今新建之超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