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解說(星雲法師)

第八頓漸品

第八頓漸品

一、經文

師自黃梅得法,回至韶州曹侯村,人無知者。有儒士劉志略,禮遇甚厚。志略有姑為尼,名無盡藏,常誦《大涅槃經》*。師暫聽即知妙義,遂為解說。尼乃執卷問字,師曰:「字即不識,義即請問。」

尼曰:「字尚不識,焉能會義?」

師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

尼驚異之,遍告里中耆德*云:「此是有道之士,宜請供養。」

有魏武系孫*曹叔良及居民,競來瞻禮。

時寶林古寺,自隋末兵火,已廢。遂於故基重建梵宇*,延師居之,俄成寶坊*。師住九月餘日,又為惡黨尋逐,師乃遯于前山,被其縱火焚草木,師隱身挨入石中得免。石今有師趺坐膝痕及衣布之紋,因名「避難石」。師憶五祖懷會止藏之囑,遂行隱于二邑焉。

僧法海,韶州曲江人也,初參祖師*,問曰:「即心即佛,願垂指諭!」

師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吾若具說,窮劫不盡,聽吾偈曰:『即心名慧,即佛乃定。定慧等持,意中清淨。悟此法門,由汝習性。用本無生,雙修是正。』」

法海言下大悟,以偈讚曰:

即心元是佛,不悟而自屈。

我知定慧因,雙修離諸物。

僧法達,洪州人。七歲出家,常誦《法華經》。來禮祖師,頭不至地。師訶曰:「禮不投地,何如不禮!汝心中必有一物,蘊習何事耶?」

曰:「念《法華經》已及三千部。」

師曰:「汝若念至萬部,得其經意,不以為勝,則與吾偕行。汝今負此事業,都不知過,聽吾偈曰:禮本折慢幢*,頭奚不至地?有我罪即生,亡功福無比。』」

師又曰:「汝名甚麼?」

曰:「名法達。」

師曰:「汝名法達,何曾達法?」復說偈曰:

汝今名法達,勤誦未休歇。空誦但循聲,明心號菩薩。

汝今有緣故,吾今為汝說。但信佛無言,蓮華從口發。

達聞偈,悔謝曰:「而今而後,當謙恭一切。弟子誦《法華經》,未解經義,心常有疑,和尚智慧廣大,願略說經中義理。」

師曰:「法達!法即甚達,汝心不達,經本無疑,汝心自疑。汝念此經,以何為宗?」

達曰:「學人根性暗鈍,從來但依文誦念,豈知宗趣*?」

師曰:「吾不識文字,汝試取經誦一遍,吾當為汝解說。」

法達即高聲念經,至〈譬喻品〉,師曰:「止!此經元來以因緣出世為宗。縱說多種譬喻,亦無越於此。何者因緣?經云:『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一大事者,佛之知見也。世人外迷著相,內迷著空。若能於相離相,於空離空,即是內外不迷。若悟此法,一念心開,是為開佛知見*。

佛,猶覺也,分為四門:開覺知見,示覺知見,悟覺知見,入覺知見。若聞開示,便能悟入,即覺知見,本來真性而得出現。汝慎勿錯解經意!見他道『開示悟入』,自是佛之知見,我輩無分。若作此解,乃是謗經毀佛也。彼既是佛,已具知見,何用更開?汝今當信:佛知見者,只汝自心,更無別佛。蓋為一切眾生自蔽光明,貪愛塵境,外緣內擾,甘受驅馳,便勞他世尊從三昧起,種種苦口,勸令寢息,莫向外求,與佛無二,故云開佛知見。吾亦勸一切人,於自心中常開佛之知見。世人心邪,愚迷造罪,口善心惡,貪瞋嫉妒,諂佞我慢,侵人害物,自開眾生知見;若能正心,常生智慧,觀照自心,止惡行善,是自開佛之知見。汝須念念開佛知見,勿開眾生知見。開佛知見,即是出世;開眾生知見,即是世間。汝若但勞勞執念以為功課者,何異犛牛愛尾?』

達曰:「若然者,但得解義,不勞誦經耶?」

師曰:「經有何過,豈障汝念?只為迷悟在人,損益由己。口誦心行,即是轉經;口誦心不行,即是被經轉。聽吾偈曰:

『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誦經久不明,與義作讎家。

無念念即正,有念念成邪。有無俱不計,長御白牛車。』」

達聞偈,不覺悲泣,言下大悟,而告師曰:「法達從昔已來,實未曾轉《法華》,乃被《法華》轉。」再啟曰:「經云:『諸大聲聞乃至菩薩,皆盡思共度量,不能測佛智。』今令凡夫但悟自心,便名佛之知見,自非上根,未免疑謗。又經說三車:羊、鹿、牛車,與白牛之車,如何區別?願和尚再垂開示。」

師曰:「經意分明,汝自迷背。諸三乘人不能測佛智者,患在度量也。饒伊盡思共推,轉加懸遠。佛本為凡夫說,不為佛說,此理若不肯信者,從他退席。殊不知坐卻白牛車,更於門外覓三車。況經文明向汝道:『唯一佛乘,無有餘乘。若二若三,乃至無數方便,種種因緣譬喻言詞,是法皆為一佛乘故。』汝何不省?三車是假,為昔時故;一乘是實,為今時故。只教汝去假歸實,歸實之後,實亦無名。應知所有珍財盡屬於汝,由汝受用,更不作父想,亦不作子想,亦無用想,是名持《法華經》。從劫至劫,手不釋卷;從晝至夜,無不念時也。」

達蒙啟發,踊躍歡喜,以偈讚曰:

經誦三千部,曹溪一句亡。未明出世旨,寧歇累生狂?

羊鹿牛權設,初中後善揚。誰知火宅內,元是法中王。

師曰:「汝今後方可名念經僧也。」達從此領玄旨,亦不輟誦經。

僧智通,壽州安豐人。初看《楞伽經》約千餘遍,而不會三身*四智*,禮師求解其義。師曰:「三身者:清淨法身,汝之性也;圓滿報身,汝之智也;千百億化身,汝之行也。若離本性,別說三身,即名有身無智;若悟三身無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聽吾偈曰:

『自性具三身,發明成四智。不離見聞緣,超然登佛地。

吾今為汝說,諦信永無迷。莫學馳求者,終日說菩提。』」

通再啟曰:「四智之義可得聞乎?」

師曰:「既會三身,便明四智,何更問耶?若離三身,別談四智,此名有智無身;即此有智,還成無智。」復說偈曰:

大圓鏡智*性清淨,平等性智*心無病,

妙觀察智*見非功,成所作智*同圓鏡,

五八六七果因轉,但用名言無實性。

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永處那伽定。

通頓悟性智,遂呈偈曰:

三身元我體,四智本心明,身智融無礙,應物任隨形。

起修皆妄動,守住匪真精。妙旨因師曉,終亡染污名。

僧智常,信州貴溪人,髫年出家,志求見性。一日參禮,師問曰:「汝從何來?欲求何事?」

曰:「學人近往洪州白峰山禮大通和尚,蒙示見性成佛之義,未決狐疑,遠來投禮,依望和尚慈悲指示!」

師曰:「彼有何言句?汝試舉看。」

曰:「智常到彼,凡經三月,未蒙示誨,為法切故,一夕獨入丈室*請問:『如何是某甲本心本性?』大通乃曰:『汝見虛空否?』對曰:『見。』彼曰:『汝見虛空有相貌否?』對曰:『虛空無形,有何相貌?』彼曰:『汝之本性猶如虛空,了無一物可見,是名正見;無一物可知,是名真知;無有青黃長短,但見本源清淨,覺體圓明,即名見性成佛,亦名如來知見。』學人雖聞此說,猶末決了,乞和尚開示!」

師曰:「彼師所說,猶存見知,故令汝未了。吾今示汝一偈:

『不見一法存無見,大似浮雲遮日面。

不知一法守空知,還如太虛生閃電。

此之知見瞥然興,錯認何曾解方便?

汝當一念自知非,自己靈光*常顯現。』」

常聞偈已,心意豁然,乃迷偈曰:

無端起知見,著相求菩提。情存一念悟,寧越昔時迷?

自性覺源體,隨照枉遷流。不入祖師室,茫然趣兩頭。

智常一日問師曰:「佛說三乘法*,又言最上乘,弟子未解,願為教授!」

師曰:「汝觀自本心,莫著外法相。法無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見聞轉誦是小乘;悟法解義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萬法盡通,萬法俱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乘是行義,不在口爭,汝須自修,莫問吾也。一切時中,自性自如。」

常禮謝,執侍,終師之世。

僧志道,廣州南海人也。請益曰:「學人自出家。覽《涅槃經》十載有餘,未明大意,願和尚垂誨!」

師曰:「汝何處未明?」

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此疑惑。」

師曰:「汝作麼生疑?」

曰:「一切眾生皆有二身,謂色身、法身也。色身無常,有生有滅;法身有常,無知無覺。經云『生滅滅已,寂滅為樂』者,不審何身寂滅?何身受樂?若色身者,色身滅時,四大*分散,全然是苦,苦不可言樂。若法身寂滅*,即同草木瓦石,誰當受樂?又法性是生滅之體,五蘊是生滅之用,一體五用,生滅是常。生則從體起用,滅則攝用歸體。若聽更生,即有情之類不斷不滅;若不聽更生,則永歸寂滅,同於無情之物。如是,則一切諸法被涅槃之所禁伏,尚不得生,何樂之有?」

師曰:「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據汝所說,即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用,斯乃執吝生死,耽著世樂。汝今當知,佛為一切迷人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虛假,枉受輪迴,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樂,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是則寂滅現前。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常樂。此樂無有受者,亦無不受者,豈有一體五用之名?

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斯乃謗佛毀法。聽吾偈曰:

『無上大涅槃,圓明常寂照,凡愚謂之死,外道執為斷。

諸求二乘人,目以為無作,盡屬情所計,六十二見本。

妄立虛假名,何為真實義?惟有過量人,通達無取捨。

以知五蘊法,及以蘊中我,外現眾色像,一一音聲相。

平等如夢幻,不起凡聖見,不作涅槃解,二邊三際*斷。

常應諸根用,而不起用想;分別一切法,不起分別想。

劫火燒海底,風鼓山相擊,真常寂滅樂,涅槃相如是。

吾今強言說,令汝捨邪見,汝勿隨言解,許汝知少分。』」

志道聞偈大悟,踊躍,作禮而退。

行思禪師生吉州安城劉氏。聞曹溪法席盛化,徑來參禮,遂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

師曰:「汝曾作甚麼來?」

曰:「聖諦*亦不為。」

師曰:「落何階級?」

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

師深器之,令思首眾。

一日,師謂曰:「汝當分化一方,無令斷絕。」

思既得法,遂回吉州青原山,弘法紹化。

懷讓禪師,金州杜氏子也。初謁嵩山安國師,安發之曹溪參叩。讓至,禮拜,師曰:「甚處來?」

曰:「嵩山?」

師曰:「甚麼物恁麼來?」

曰:「說似一物即不中。」

師曰:「還可修證否?」

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

師曰:「只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西天般若多羅讖汝足下出一馬駒,踏殺天下人。應在汝心,不須速說。」

讓豁然契會,遂執侍左右一十五載,日臻玄奧。後往南獄,大闡禪宗。

永嘉玄覺禪師,溫州戴氏子,少習經論,精天台止觀*法門。因看《維摩經》,發明心地。偶師弟子玄策相訪,與其劇談,出言暗合諸祖。策云:「仁者得法師誰?」

曰:「我聽方等經論,各有師承,後於《維摩經》悟佛心宗*未有證明者。」

策云:「威音王*已前即得,威音王已後無師自悟,盡是天然外道。」

曰:「願仁者為我證據!」

策云:「我言輕,曹溪有六祖大師,四方雲集,並是受法者,若去,則與偕行。」

覺遂同策來參,遶師三匝,振錫而立。

師曰:「夫沙門者,具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自何方而來,生大我慢?」

覺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

師曰:「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

曰:「體即無生,了本無速。」

師曰:「如是!如是!」

玄覺方具威儀*禮拜,須臾告辭,師曰:「返太速乎?」

曰:「本自非動,豈有速耶?」

師曰:「誰知非動?」

曰:「仁者自生分別。」

師曰:「汝甚得無生之意。」

曰:「無生豈有意耶?」

師曰:「無意誰當分別?」

曰:「分別亦非意。」

師曰:「善哉!少留一宿。」

時謂一宿覺,後著《證道歌》,盛行于世。

禪暫智隍,初參五祖,自謂已得正受,庵居長坐,積二十年。師弟子玄策,遊方至河朔,聞隍之名,造庵問云:「汝在此作甚麼?」

隍曰:「入定。」

策云:「汝云入定,為有心入耶?無心入耶?若無心入者,一切無情草木瓦石應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識之流亦應得定。」

隍曰:「我正入定時,不見有有無之心。」

策云:「不見有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若有出入,即非大定。」

隍無對,良久,問曰:「師嗣誰耶?」

策曰:「我師曹溪六祖。」

隍云:「六祖以何為禪定。」

策云:「我師所說,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想。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

隍聞是說,徑來謁師。師問云:「仁者何來?」

隍具述前緣。師云:「誠如所言。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應用無礙,動靜無心,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隍於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無影響。其夜,河北士庶聞空中有聲云:「隍禪師今日得道!」隍後禮辭,復歸河北,開化四眾。

一僧問師云:「黃梅意旨,甚麼人得?」

師云:「會佛法人得。」

僧云:「和尚還得否?」

師云:「我不會佛法。」

師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無美泉,因至寺後五里許,見山林鬱茂,瑞氣盤旋,師振錫卓地,泉應手而出,積以為池,乃跪膝浣衣石上,忽有一僧來禮拜,云:「方辯是西蜀人。方辯遠來,願見我師傳來衣缽。」

師乃出示,次問:「上人攻何事業?」

曰:「善塑。」

師正色曰:「汝試塑看。」

辯罔措。過數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盡其妙。師笑曰:「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

師舒手摩方辯頂。曰:「永為人天福田!」

有僧舉臥輪禪師偈云:

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

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

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繫縛。」因示一偈曰:

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

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

二、註釋

大涅槃經:

凡四十卷,北涼曇無讖譯。又作《涅槃經》、《大經》。內容宣說如來常住、眾生悉有佛性、闡提成佛等教義。分為十三品:壽命品、金剛身品、名字功德品、如來性品、一切大眾所問品、現病品、聖行品、梵行品、嬰兒行品、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品、師子吼菩薩品、迦葉菩薩品、憍陳如品。

耆德:

年老而有德行的人。

魏武系孫:

魏武,就是曹操;系孫,就是遠孫。

梵宇:

指佛教寺院。

寶坊:

對寺院的美稱。

祖師:

指六祖惠能大師。

慢幢:

我慢心一起,自負其高,猶如幢的高聳,所以將慢心比喻為慢幢。

宗趣:

指經典的主要意旨。

知見:

原指依自己的思慮分別而立的見解。與智慧有別,智慧是般若的無分別智,為離思慮分別的心識。惟作佛知見、知見波羅蜜時,則知見與智慧同義。

三身:

即法身、報身、化身。

四智:

佛果的四智,為唯識宗所立。是將有漏的第八識、第七識、第六識及前五識轉變為大圓鏡智、平等性智、妙觀察智、成所作智等四種無漏智。

大圓境智:

指可如實映現一切法的佛智。此種佛智清淨圓明,洞徹內外,如大圓鏡,可映現萬物。

平等性智:

指體悟自、他平等的佛智。此智慧能了知一切事相及自他皆平等,生起大慈悲心。

妙觀察智:

巧妙觀察諸法而自在說法的佛智。

成所作智:

如來成就其本願力所應作事。

丈室:

禪寺中住持的居室。

靈光:

眾生本具的佛性,清淨無染,靈靈昭昭,常放光明。

三乘法:

運載眾生渡越生死到涅槃彼岸的三種法門。即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等三種教法。

四大:

地、水、火、風。即:本質為堅性,有保持作用者,稱為地大;本質為濕性,有攝集作用者,稱為水大;本質為暖性,有成熟作用者,稱為火大;本質為動性,有生長作用者,稱為風大。積聚四大即可生成物質,所以四大又稱能造的色、能造的大種。被造作的一切色法,則稱四大所造。

寂滅:

指度脫生死,進入寂靜無為的境地。此境地遠離迷惑世界,含有快樂的意思,所以稱寂滅為樂。

外道:

又作外教、外法、外學。指佛教以外的一切宗教。

涅槃:

又作泥洹、般涅槃、大般涅槃。意譯作滅、寂滅、滅度、寂、無生。與擇滅、離繫、解脫等詞同義。原來指吹滅,或表示吹滅的狀態,後來轉指煩惱的火滅盡,完成菩提的境地。這是超越生死(迷界)的悟界,也是佛教終極的實踐目的。

三際:

即前際、中際、後際。指過去、現在、未來。

聖諦:

是指深妙無上的真理。又稱第一義、真諦。

止觀:

為佛教重要修行法門之一。即止息一切外境與妄念,而貫注於特定的對象(止),並生起正智慧以觀此一對象(觀),稱為止觀。

佛心宗:

禪宗的別稱。出自《楞伽經》的「佛語心為宗」。禪宗以不立文字,直傳佛的心印為宗旨,所以又稱佛心宗。

威音王:

乃過去莊嚴劫最初的佛名。

無生:

謂諸法的實相無生滅。與「無生滅」或「無生無滅」同義。

威儀:

謂起居動作皆有威德有儀則。即行、住、坐、臥四威儀。

三、譯文

那個時候,六祖大師居住在曹溪的寶林寺,神秀大師居住在荊南的玉泉寺。當時兩宗的弘化都很興盛,人人都稱「南能北秀」,所以就有了「南頓北漸」二宗的分別,而一般學者都不了解兩宗的宗趣。

六祖對大眾說:「佛法本來都是同一個宗旨,只是人有南北的分別;佛法本來也只有一種,只因眾生的根機而有見性遲速的不同。甚麼叫作頓或漸呢?佛法並沒有所謂頓漸,而是因為人的根機有利鈍,所以才有所謂頓漸。」

然而神秀大師的門徒常常譏笑南宗六祖:「一個字也不認識,能有甚麼可以取的長處呢?」

神秀大師聽了這話以後就說:「他已得無師自悟的佛智,深悟最上乘的佛法,我不如他。況且我的老師五祖親自把衣法傳授給他,難道是憑空傳授的?我只恨自己不能遠道前去親近他,在這裡枉受國家對我的恩寵,你們不要滯留在這裡,可以到曹溪去參訪,請他為你們印證!」

有一天,神秀大師命令門人志誠說:「你天資聰穎而富才智,可以替我到曹溪去聽法;如果有所聽聞,要好好記取,回來告訴我。」

志誠奉了神秀大師的使命到曹溪去,跟隨大眾一起向六祖參禮請益,但並未說明自己是從甚麼地方來。那時候,六祖就告訴大眾說:「今天有想暗中盜法的人潛伏在這個法會之中。」

志誠一聽,連忙從大眾中出來,向六祖頂禮,詳細說明自己前來求法的因由。六祖說:「你從玉泉寺來,應該算是間諜。」

志誠說:「不是。」

六祖說:「為甚麼不是呢?」

志誠說:「沒有說明來意以前可以說是,既然說明了就不是。」

六祖說:「你的老師怎樣開示大眾呢?」

志誠說:「家師經常教導大眾要住心一處,使成無念狀態,要常習靜坐而不倒臥。」

六祖說:「住心觀靜,是一種病而不是禪。長久靜坐徒然拘縛自身,對領悟佛理又有甚麼益處呢?聽我說偈:『在世時常坐而不臥,死去後卻常臥不坐。這只是一具臭骨頭,何曾立過甚麼功德?』」

志誠聽後,再向六祖頂禮,說:「弟子在神秀大師那裡學道九年,不能契悟佛法,今天聽和尚這一席話,已經契合本心,有所了悟。弟子覺得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希望和尚慈悲,再給我教誨指示。」

六祖說:「我聽說你的老師是用戒定慧來教示學人,不知你的老師所說的戒定慧是甚麼樣子?你說給我聽聽看。」

志誠說:「神秀大師說:『一切惡事不去作叫作戒,奉行一切的善事叫作慧,自己清淨自己的心意叫作定。』他是這樣說的,不知和尚是用甚麼法來教誨學人呢?」

六祖說:「如果我說我有佛法給人,那就是欺騙你;只是為了隨順方便替大家解除執縛,而假托個名稱叫做三昧。至於你的老師所說的戒定慧,實在是不可思議,我對戒定慧的見解又有所不同。」

志誠說:「戒定慧應該只有一種,為甚麼會有不同呢?」

六祖說:「你的老師所說的戒定慧是接引大乘人,我的戒定慧是接引最上乘人。理解領悟能力不同,見性就有遲速的差異。你聽我所說和他所說的有相同嗎?我所說的法,不離自性,如果離開自性本體而說法,就叫作著相說法。自性就常被迷惑。要知道,一切萬法都是從自性而起相用,這才是真正的戒定慧法。聽我說偈:『心地沒有過失就是自性戒,心地沒有癡念就是自性慧,心地沒有散亂就是自性定,不增不減的自性堅如金剛,自身來去自如皆本於三昧。』」

志誠聽完偈頌後,向六祖悔過謝恩,並呈上一首偈子:「五蘊假合成幻化身,既是幻化怎會究竟?即使迴向真如自性,倘猶著法還是不淨。」

六祖稱許說好。

六祖又對志誠說:「你的老師說的戒定慧是勸小根智人,我說的戒定慧是勸大根智人。如果能夠悟得自性,就不必建立『菩提涅槃』,也不必建立『解脫知見』了。要到無有一法可得的境界,才能建立萬法。如果能夠領會這個道理,就叫做『佛身』,也叫做『菩提涅槃』、『解脫知見』。已經見性的人,要立這些佛法名稱也可以,不立也可以,去來自由,無所滯礙,當用之時隨緣作用,當說之時隨緣應答,普現一切化身,而不離自性,這樣就可以得到『自在神通』和『遊戲三昧』,這就叫作見性。」

志誠再請問六祖說:「『不立』的意義為何呢?」

六祖說:「自性沒有一念過非,沒有一念癡迷,沒有一念散亂,如果念念都能用智慧來觀照自心本性,常離一切法的形相執著,就能自由自在,縱橫三際十方,都能悠然自得,還有甚麼需要建立的呢?自性要靠自己覺悟,頓時開悟,頓時修證,並沒有一個漸進的次序,所以不必建立一切法。一切諸法本來常自寂滅,還要建立甚麼次第呢?」

志誠聽後,頂禮拜謝,發願隨侍六祖左右,從早到晚不曾懈怠。

志徹比丘,江西人,俗姓張,名行昌。少年時,曾做過俠客。自從南北兩宗分化弘教以來,兩位宗主雖然不分彼此,但是門徒門卻競相產生愛憎。當時,北宗門下的弟子自行推立神秀大師為第六祖,他們恐怕五祖傳衣法給六祖的事被天下人知道,於是派遣行昌來行刺六祖大師。六祖大師心中通徹明亮,早已預知有此事,就先準備十兩黃金放在床座間。有一天夜裡,行昌潛入六祖的室內,正要刺殺六祖,六祖從容的伸頸就刃,行昌一連揮動利刃三次,都沒有傷害到六祖。

六祖說:「正義之劍無邪心,邪心用劍行不正,我只欠你的錢債,沒有欠你的命債。」

行昌大驚,昏倒於地,好久才蘇醒過來,向大師懺悔自己的罪過,請求原諒,並表示希望跟隨六祖出家。六祖就把金子給了行昌,對他說:「你暫且離開,恐怕我的弟子們知道會加害於你。再過一段時日以後你可以改換形貌再來,我會接受你的。」

行昌遵照六祖的意旨,就在當天深0夜遁逃而去。後來別投僧團出家,受具足戒,精進修行。

有一天,行昌想起六祖的話,就遠道前來禮拜六祖。六祖說:「我一直都在惦念著你,你怎麼來得這麼晚呢?」

行昌說:「過去承蒙和尚慈悲寬恕我的罪過,現在雖然出家勤修苦行,總覺得難以報答和尚的恩德,心想只有弘傳佛法,廣度眾生,如此才能報此恩德於萬一!弟子出家以來,常常閱讀《涅槃經》,卻不懂『常』和『無常』的意義,請和尚慈悲,為我解說。」

六祖說:「所謂無常,就是佛性;所謂有常,就是一切善惡諸法的分別心。」

行昌說:「和尚所講的,和經文完全相反。」

六祖說:「我所傳授的是佛所印可的佛法,怎敢違背佛說的經義呢?」

行昌說:「經中說佛性是常,和尚卻說是無常;善惡一切諸法乃至菩提心都是無常,和尚卻說是常,這就和經文相違背了,使我對這問題更加疑惑不解。」

六祖說:「《涅槃經》,我過去曾聽無盡藏比丘尼誦念過一次,就為他解說經中要義,沒有一字一義不與經文相契合,就是現在為你說的,仍然沒有不同。」

行昌說:「我的見識淺薄愚昧,希望和尚慈悲為我詳細開示。」

六祖說:「你知道嗎?佛性如果是常,還說麼善惡諸法,乃至直到窮盡無量劫,也沒有一個人會發菩提心。所以我說佛性無常,正是佛所說的真常道理。再說,一切諸法如果是無常,那麼一切諸法就都有自性去接受生死,而真常的不生不死之性就有所不周遍。所以我說一切善惡諸法都是常,正是佛所說的無常真理。佛陀是因為凡夫外道顛倒執著無常為常,那些二乘人又執說真常為無常,如此凡夫二乘共成八種顛倒見,所以佛陀在涅槃的了義教中破除他們的偏見,從而明白說出涅槃所具的真常、真樂、真我、真淨四德。你現在依經文的字句言辭而違背了經典的真義,執著有斷滅現象的無常,以及固定不變的死常,而錯解佛陀最後教誨的圓妙深意,這樣縱使閱讀千遍經文,又有甚麼益處呢?」

行昌忽然大悟,說出一首偈子:「因為有執守無常的心,所以佛說涅槃有常性。不了解方便去除執著,如同春池裡撿取石礫。我現在不假任何功用,佛性自然得以顯現在面前。如果不是大師相授與,我自己也無所謂獲得。」

六祖說:「你現在已經究竟徹悟了,應該名叫志徹。」志徹聽了,向六祖頂禮拜謝而退。

有一童子,名叫神會,是讓陽姓高人家的子弟。十三歲時,從荊南的玉泉寺來參禮六祖。六祖說:「善知識!你遠來辛苦了!有將根本帶來了嗎?如果有將『根本』帶來,就應該認得主人公,你不妨試著說說看。」

神會說:「我以無所住心為根本,『見』就是主人公。」

六祖說:「你這個沙彌講話怎麼可以這樣輕率呢?」

神會於是問道:「和尚坐禪時,是見還是不見呢?」

六祖用拄杖打了他三下,說:「我打你時,是痛還是不痛呢?」

神會回答說:「也痛也不痛。」

六祖說:「我也見也不見。」

神會問:「怎樣是也見也不見呢?」

六祖說:「我所見的,是常見自己內心裡的過失,但是不見別人的是非好壞。所以說也見也不見。你說也痛也不痛又是怎樣的呢?你如果不痛,就和木石一樣;如果痛,就和凡夫一般,會生起瞋恨心。你前面問的見不見是二邊見,痛不痛是生滅,你連自己的自性都還沒有見到,還敢這樣作弄人!」

神會聽了這一番話後,就向六祖頂禮,懺悔謝罪。

六祖又說:「你如果心裡愚迷,不能見性,可向善知識問取見性之路;如果心有所悟,就是自見本性,可以就此依法修行。你既自己愚迷不見自己的心性,卻反來問我見與不見。我見性,我自己知道,豈能代替得了你心中的愚迷?你如果自見本性,也不能代替我心中的愚迷。為甚麼不去自知自見,卻來問我見與不見呢?」

神會聽了,再向六祖頂禮一百多拜,請求大師恕罪,從此服侍六祖,不離左右。

有一天,六祖對大眾說:「我有一樣東西,沒有頭也沒有尾,沒有名也沒有字,沒有後也沒有前,大家還識得麼?」

神會挺身而出說:「這是諸佛的本源,也是我神會的佛性。」

六祖說:「已經跟你說沒有名沒有字了,你還叫它作本源佛性。你以後即使有個茅蓬存身,也只是個將佛法作知解會意的人。」

六祖大師示寂後,神會前往京城、洛陽弘揚曹溪的頓教法門。著有《顯宗記》,盛行於世。

六祖眼看各個宗派的人問難佛法,都心存不善,於是就把他們集合到座下,憐憫地對他們說道:「學道的人,對一切善惡念頭都應當盡行除卻。當善惡都不去思量的時候,這種境界無以名之,假名為自性,這無二的自性,就叫作真如實性。在真如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就應該見到自己的本性。」

大家聽完六祖大師的一番開示後,都虔誠頂禮,請求事奉六祖為師。

四、問題講解

(一)南宗的禪與北宗的禪有何不同?

禪宗自西天二十八祖達摩東渡來華,衣缽傳法,歷經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弘忍門下又南宗與北宗。

南宗以六祖惠能大師為中心,北宗以神秀大師做代表。南宗、北宗一向紛爭,如同兄弟鬩牆,因為彼此對於修行的方法,認知不盡相同。惠能大師認為心性本淨,本來是佛,識心見性,即可頓悟成佛;神秀則認為佛性人人本具,但為客塵所覆,故須透過時時修習,拂塵除垢,才能成佛。南宗的禪重在頓悟,北宗的禪主張漸修,所以有「南頓北漸」的說法。因此,談到南宗的禪與北宗的禪有何不同,其實是要了解頓悟的分別究竟在那裡?究竟有甚麼不同?

實際上,「法本一宗,人有南北」,人有南方人、北方人,但是,法沒有南方的法、北方的法。因此,六祖惠能大師初見五祖的時候,五祖問他從那裡來,惠能回答:「從嶺南來。」

「嶺南是獦獠,獦獠沒有佛性。」五祖弘忍說。

惠能大師即刻反駁說:「人有南北,佛性那裡有南北呢?」

「法即一種,見有遲疾。」法只有一種,真理只有一個,但是,眾生在修行的次第上,有快有慢。因此,佛法本來沒有頓漸之別,只是眾生的根機有鈍有利,所以說「人有南北,法本一宗;人有利鈍,法無頓漸。」

六祖大師行於南方,駐錫在曹溪的寶林寺,神秀大師住在北地的荊南玉泉寺,當時人稱「南能北秀」。南宗、北宗本來可以各自發揚光大,我們也不必為他們分南、北二宗,但是在修行方面,惠能大師以頓悟為宗風,神秀大師以漸悟為入門,所以有「南頓北漸」之別。

有人問:「禪門的要旨,本來無是無非、無冤無親,但是,為甚麼『南能北秀』有水火之嫌?為甚麼南宗、北宗如同楚漢之爭?為甚麼頓漸門下彼此如同冤家對頭呢?在佛法裡,大家都是修行的人,為甚麼要如此的計較、分別呢?」這是因為修行的人,我執易破,法執難除,甚至「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有時候,為了真理,為了佛法上所證所悟,互不相讓。如果你要他把生命布施給你,他可能願意,但是,要他放棄自己所悟的佛法,斷然不肯,因為他把真理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南宗的禪所以稱為頓門,當然有它特別的內容與特質。以下約略舉出幾點,說明惠能大師的禪門宗要。

◆六祖惠能大師排除知解上的分別,他不喜歡從知識上入門。因此,一般認為惠能大師本身不識字,其實他是不從分別上入門,他主張「不立文字,徹究心源」,所謂「識自本心,見性成佛」。

◆六祖惠能大師的南頓,其理論與實踐,都將禪宗具體的中國化;他讓中國的禪,實際上有了開花結果。南宗的禪,講究「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是佛,佛是心,心佛無二」。既然是心佛無二,我們有心,心裡有佛,當下即是,何必還要再另外去追尋呢?所以六祖大師說「平常心是道」,生活即是禪,你在生活裡,穿衣、吃飯都是禪。所以,有人問禪師:「你是怎麼樣參禪呢?」

他說:「我穿衣、吃飯。」

「那一個不穿衣,那一個不吃飯啊!」

禪師說:「你吃飯,挑肥揀瘦,吃得不甘味;你睡覺,思來想去,睡得不安心;你穿衣,計較美醜,穿得不歡喜。我們參禪的人,當吃飯就吃飯,當睡覺就睡覺,當穿衣就穿衣,所謂平心是道。」

◆南宗建設了棒喝的機用和接話的簡速。「棒」始於六祖打神會,「喝」始於馬祖接百丈;南宗在師資課徒方面,有時候說法讓你開悟;有時候給你一拳、一個耳光,這都是教育。甚至揚眉瞬目、嬉笑漫罵,無一不是在說教。南宗禪在接待方面,非常簡單、迅速,不拖泥帶水。

◆分派立宗,宣揚宗風。南宗六祖惠能大師的門下有五家七宗:南嶽懷讓禪師門下出「溈仰宗」、「臨濟宗」;青原行思禪師門下分「曹洞宗」、「雲門宗」、「法眼宗」,是為「五家」。臨濟門下又分「黃龍派」、「楊岐派」,合稱「七宗」。於是「五家七宗」各立門戶,各有家風。

◆南宗對於師家教育有特殊的方便。例如,有時候說:「你緣不在此,你到別處去參訪。」有時候,十年、八年不和你講一句話;有時候,十年、二十年,只叫你做苦工。這種種特殊手段的應用,其實是用心良苦,無非是要讓你悟道。

總之,南宗的頓有別於北宗的漸。至於南頓北漸,頓漸究竟有甚麼分別?

所謂頓教,頓就是突然,這裡面沒有時間,沒有過程,是當下的,是即時的、迅速的、直接的,好像石火電光,就是那麼一刻,一下就悟了,不容許你思想,不容許你猶豫,不容許你考慮。你分別、猶豫,那就不是禪了。

所謂漸教,漸,它是有次序性的,有連續性的,如時鐘,滴滴答答,持續地向前進行。

實際上,修行本來沒有頓漸,學佛要想一下子就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凡事都要一步一步來,所謂「萬丈高樓從地起」。因此,一般來說,理上有頓悟,事上要漸修。所以,過去的禪師們有很多人都是先悟後修,他先覺悟,悟了以後要修,修道以後,還要再慢慢體證。因此,頓漸應該要相互包容,不管是頓門或是漸門,應該「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永明禪師的四料簡,就把修行分為:漸修頓悟、漸悟頓修、頓悟頓修、漸修漸悟四種。

不管是漸修頓悟、漸悟頓修,或是頓悟頓修、漸修漸悟,大家應該互相包容,應該容許異己的存在,因為這個世界不是一個人所有的,大家應該共榮共存。因此,過去禪門的頓漸紛爭,並不是六祖惠能大師和神秀大師的紛爭,六祖大師對神秀大師十分尊敬;神秀大師也經常派遣弟子到惠能大師座下參學,甚至推崇他才是禪宗的嫡傳。可以說,祖師們並沒有紛爭,而是門徒們所謂「滿瓶不動半瓶搖」。因此,希望今後佛教的門徒們,要體諒師門的苦心,大家要相容相忍,共同為法為教爭光。

(二)神秀與惠能之間,彼此有甚麼評語?

前面講過,禪宗自菩提達摩五傳至弘忍,其下分「南能北秀」。「南宗」主張「直指人心,頓悟成佛」的頓悟教說;「北宗」則重視「息妄修心」,強調「漸修漸悟」。後來,頓漸一直紛爭不已,能、秀的門徒也勢如冤家,各護其主。現在我們就從《六祖壇經》來看看這兩位一代大師,他們彼此之間各有甚麼評語。

首先,根據《傳燈錄》記載,神秀禪師的徒眾經常譏諷南宗的惠能禪師說:「能大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一個做苦工,擔柴的苦行者,他憑甚麼資格能做到祖師呢?

在這個世間上,很多人「同行相忌」,甚至在佛教裡,有時候也是彼此互不尊重。譬如,有一個人很會寫文章來宏揚佛法,就有人批評說:「他只是能寫寫文章,不會講述,也不善於言語。」

這個人一聽,趕快學習講經說法,等到會講經說佛法了,又有人批評說:「某人只是講講說說,如同瘸和尚,能說不能行。」

這個人聽了人家這樣的批評,他很著急,趕快修行。但是還是有人批評:「某人只是能修行,不會辦事。」

喔!趕快學習辦事。又有人批評了:「只是一個事務僧,他也不會英文,也不會日文,不能宣揚國際的佛教。」

總之,不管他如何努力,別人就是批評,嫌他這樣不夠,說他那樣不好。所以,在佛教裡面,有一句話說:「要得佛法興,除非僧讚僧。」同樣的,我們今天的社會,要有一種「與人為善」的心理,只要別人有一技之長,總是難能可貴,你又何必一定只尋他的短處,不讚美他的長處呢?假如有人問你:「你是不是就是萬能呢?」你該怎麼回答?

六祖惠能大師當年隱藏在人群中達十五年之久,他隨緣安住,自我肯定;及至後來龍天推出,說法度生,人天敬仰,然而還是有人批評他說:「一字不識,有何所長?」

但是,神秀大師並不是如此說法。神秀大師告訴徒眾說:「惠能大師他是得到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師五祖親付衣法,豈徒然哉!吾恨不能親自去親近,虛受國恩。汝等諸人毋滯於此,可往曹溪參決,他日回復,還為吾說。」由此可見,神秀大師虛懷若谷,他對六祖的禪法更是肯定、推崇;而惠能大師對於神秀大師也是十分尊崇。例如,神秀大師曾派弟子志誠去親近他,他曾經這樣對志誠說:「汝師戒定慧,接引大乘人;吾之戒定慧,接最上乘人。彼此悟解不同,見有遲疾。」其實,悟道都是一樣。六祖惠能大師也是如此的推崇神秀大師。

我們從高僧傳裡,也可以看到過去很多的高僧大德,有時同門同輩縱有所爭,也是在法上一點就通,一點就破,溝通以後,彼此哈哈一笑。不像弟子們,不惜為法爭,甚至演變成意氣之爭。

有一天,定山禪師與介山禪師同行,定山禪師說:「生死中無佛,即無生死。」意思是說生死中,假如我們的佛性不滅的話,就沒有生死。

介山禪師聽了以後說:「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也就是在生死中,要是有佛,就不會迷於生死了。

二人爭論不已,就問大梅法常禪師,大梅禪師回答:「一青一熟。」這兩個問題,一個比較究竟,一個即將究竟。

定山禪師接著問:「那一個比較究竟?」

大梅禪師就回答說:「青者不問,問者不青。」意思是說,你老是追著問,老是這樣計較,就差了那麼一點。

所以,介山、定山兩位禪師雖然在佛法的悟解上,意境不同,但是經過大德們一指點,他們都能有所體悟。

又如馬祖道一禪師,有一次走在路上,他把腳伸在路的中央。剛好隱峰禪師推著個車子要經過這一條路,到了馬祖道一禪師的前面,趕快說:「請你收足。」請把腳收回去,我的車子要過去。

馬祖道一禪師回答:「已展不收。」我的腳已經伸出來了,我不會再收回來。

隱峰禪師便說:「你已展不收,我已進不退。」於是就推著車子輾過去。這下子便把馬祖禪師的腳輾傷了。後來,馬祖禪師回到法堂,拿了一把斧頭,對大家說:「剛才是那一個人把老僧的腳輾斷了?請出來。」

隱峰禪師立刻向,伸出頭來,放在斧頭的下面,意思是:「你砍吧!」馬祖哈哈大笑,反而讚美隱峰禪師能夠直下承擔,能夠勇者不退。

所以,過去的禪師們,有時候,從表面上看,怎麼徒弟冒犯師父?其實是師徒接心,是表示直下承擔。甚至禪師們彼此之間,看起來好像是糾紛,實際上他們是在論道。這一點我們應該要認識、了解清楚。

說到法爭的問題,在高僧傳裡還有一段記載。有一天,耽源禪師對仰山禪師說:「南陽慧忠國師傳給我們一個很好的寶物,他畫了九十七個圓圈圈。現在我把南陽慧忠國師所畫的九十七個圓圈圈交給你,你要好好的收藏,作為永鎮山門的法寶。」

仰山禪師接過這九十七個圓圈圈,立刻用一把火把它燒了。耽源禪師就很遺憾的說:

「唉呀!可惜!可惜!這一門學問只有少數人會,你燒了,豈不是可惜嗎?」

仰山禪師就說:「不要可惜,甚麼九十七個圈圈,我一看就知道了,這個圓圈不可執著。如果你懊悔了,那沒關係,我再多畫兩本給你。」

為了一件事情,兩個人有不同的看法,一個要保留,一個要不著痕跡;一個從「有」上覓法,一個從「無」上開始,彼此也是互相包容。

黃檗希運禪師有一天遊天台山,遇到一個禪師,彼此談笑相得,於是結伴同行。兩個人走啊走的,忽然遇到一條河,河水暴漲,也沒有橋樑。這個時候,黃檗希運就把自己的草帽、拐杖掛在樹上,面對著滔滔的流水。另外一位禪師就跟黃檗希運說:「我們一同渡河,如何啊!」

黃檗希運就說:「要渡,你自己先渡好了。」

那個禪師立刻把衣服一撩,就過去了。在渡水的途中,又回過來向黃檗希運禪師招招手:「過來!過來!」

黃檗希運生氣地罵道:「吥!你這個自了漢。」

表面上看起來,黃檗是在和他計較,批評他,罵他自了漢。實際上,他們是在較量禪功,說明禪要自度度他,不是自己逃跑,如慈航法師的遺囑說:「若有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

唐朝的藥山禪師,有一天在庭院裡打坐,身旁坐了兩位弟子,一個叫雲巖,一個叫道吾。他忽然指著院子裡一枯一榮的兩棵樹,問:「這兩棵樹,是繁榮的好呢?還是乾枯的好呢?」

道吾回答說:「繁榮的好。」

藥山再問雲巖:「乾枯的好呢?繁榮的好呢?」

雲巖說:「乾枯的好。」

這時,正好有個姓高的侍者經過,藥山又以同樣的問題問他:「乾枯的好呢?繁榮的好呢?」

侍者回答說:「繁榮的任它繁榮,乾枯的任它乾枯。」

所以,後人有詩說:「雲巖寂寂無窠臼,燦爛宗風是道吾,深信高禪知此意,閑行閑坐任榮枯。」道吾的禪風,他歡喜榮,將來是光輝燦爛的;雲巖禪師喜歡枯,他的道風就是冷淡、寂寞的。

頓的任他頓,漸的任他漸;神秀的歸於神秀,惠能的歸於惠能,一如「繁榮的任它繁榮,乾枯的任它乾枯」。因此,《六祖壇經》講到頓漸,雖然我們很讚美惠能大師,但是,我們也欽佩神秀大師。因為,所謂學佛要「行解並重,頓漸一如」,我們應該要有這樣的看法。

(三)因何要說志誠禪師是盜法之人?

志誠禪師本來是神秀大師的弟子,奉神秀大師之命,到曹溪惠能大師的座下,「隨眾參請,不言來處」。

有一天,被六祖惠能大師發現他是從神秀那裡來的間諜,是來偷聽盜法的,因此,六祖惠能大師就問志誠禪師:「你是從那裡來的?你是來做甚麼的呢?」志誠禪師照實回答。

六祖再問:「你為甚麼來這裡盜法呢?」

志誠禪師回答說:「未說即是,說了不是。」我沒有報告之前,你可以說我是盜法,但是我剛才已跟你講明了,我是從那裡來,為甚麼而來,我已經自首了,應該不是盜法。

在佛教裡,講說佛法,弘揚教義,叫做說法;把自己所知所證的傳給後人,叫做傳法。甚至於住持傳位給下一代,也叫傳法。如果不是公開的傳法,叫密傳;如是不是公開的來參學求道,而是私自來學習,就叫盜法。盜者,就是「非其所有,竊為己有」;志誠禪師「不言來處」,後被六祖惠能大師和他的門下發現、識破,所以說他是來盜法的。

其實,在佛教裡,並不單是志誠禪師盜法,像過去韓國有一位圓測大師,他很喜歡玄奘大師的說法。有一次,正當玄奘大師把自己證悟的唯識論傳授給他的得意門徒窺基法師時,圓測就在旁邊聽講,被玄奘大師知道了,說他是盜法。現在有很多的教授、老師上課,並不喜歡有人旁聽,因為,旁聽總不負責任,擾亂了講授的氣氛。很多的學者專家,學有專長,他希望把自己的所學所長,傳給自己所信賴的人。如果佛法所傳非人,有的時候被拿去賣弄,以此作為貪求名聞利養的手段。有的人甚至把別人所證悟的佛法竊為己有,認為是自己的創作。這種情形,不但過去發生過,現在也還有。

當志誠禪師被六祖和他的門下發現以後,經過了一番解釋,六祖惠能大師就再問志誠禪師:

「你的老師神秀上人,平常都教你們甚麼法門呢?還有些甚麼道理呢?」

志誠禪師說:「我的老師教我們住心觀靜,長坐不臥。」

六祖惠能大師一聽,不禁有所感,就說:「住心觀靜,是病非禪;長坐拘身,於理何益?」六祖大師的意思是說,禪如果光是住心觀靜,光是長坐拘身的話,這個沒有活用。

其實,能做到「住心觀靜,長坐不臥」,這也很難得了。但是,以六祖大師的境界來說,活用的禪不是這樣,所以,他不禁很慨歎的說了一首偈語:

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

元是臭骨頭,何為立功課?

這一首偈語就是說,我們生下來就是常常坐著,比較少躺臥下來,到了死的時候,則是常臥不起,也不會坐了;身體原來只不過是一具臭皮囊,何曾立過甚麼功德?所以參禪打坐,重在自心覺悟!

六祖惠能大師發現志誠禪師盜法以後,給他一些開導,志誠禪師嘆為稀有,讚嘆六祖惠能大師的法門高峻、微妙。因此,後來就在惠能大師的門下,心甘情願地為六祖大師做侍者。

神秀大師經常派人到惠能大師那裡去,而這許多弟子們後來也能在惠能大師座下參學有得,有所發揮,不負神秀大師的心願。

說到志誠禪師盜法的問題,豈但是盜法,在神秀大師的座下,過去還有人想盡種種方法盜衣。因為,六祖惠能大師是由於衣缽相傳,所以成為禪宗的正統,神秀大師沒有得到衣缽,表示他沒有得法。因此,弟子們想盡種種的方法要來盜衣。乃至六祖大師圓寂以後,更有一位來自韓國的金大悲,想要偷盜六祖大師的遺體到韓國供養,可見六祖大師德望之高。

所謂「盜」,在五戒當中,殺盜淫妄酒,可能就是盜戒最難受持。因為,盜戒就是「凡是有主的東西,不可以不予而取」。有主的東西,人家沒有給我,我不可以要。一杯茶,人家沒有叫我喝,我不能喝;一朵花長在樹上,是人家種植的,不是我的,我不能摘;公家的一個信封、信紙,不是我應該用的,我不能用。所以,大家如果能持盜戒的話,則所謂貪污、漏稅、倒閉、走私,就不會發生了。

竊盜財物是犯戒,盜法也不好。不過,佛法其實也不是「偷盜」可以獲得的。例如有人問趙州禪師:「如何開悟成佛?」

趙州禪師不直接回答,只是站起來說:「我要去小便了。」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你看,這一點小事還得我自己去呢!」意思是說,吃飯、小便,你代我不得;同樣的,佛法是我的,你怎麼盜得去呢?所以,佛法要靠我們自己證悟自性,證悟自己的禪心,不是可以盜得來的。

(四)坐臥站立是禪嗎?

參禪,究竟是坐呢?還是臥呢?還是站呢?六祖大師說,禪非坐臥;坐、臥、立都不是禪。所以,六祖大師曾對志誠禪師說:「住心觀靜是病,不是禪。」

那麼,如何才是禪呢?紫柏大師曾經這樣說過:

若不究心,坐禪徒增業苦;

如能護念,罵佛猶益真修。

禪不是閉眼打坐,閉眼打坐只是進入禪的方法之一。如南嶽懷讓禪師問:「譬如牛拉車,車子不走,是打車子呢?還是打牛呢?」

打車子沒有用。參禪,要緊的是觀心、用心。你要想明心見性,光是用身體打坐,並不一定有很大的效果,所以,參禪打坐,用心第一。當然不能否認打坐是初學參禪的人應有的必經過程。

真正的參禪,也重在作務,重在生活。百丈禪師說:「搬柴運水,無非是禪;揚眉瞬目,無非是道。」因此,真正的禪是甚麼?搬柴運水是禪,腰石舂米是禪,犁田鋤草是禪,早耕晚課是禪,忍耐慈悲是禪,勞苦犧牲是禪,方便靈巧是禪,棒喝教化是禪。禪,是人間的一朵花,是人生的一道光明;禪,是智慧,是幽默,是真心,是吾人的本來面目,是人類共有的寶藏。有了禪以後,我們在世間上沒有恐懼,即使面對生死,也不畏懼。有了禪,心中就有了定,就有了力量。

佛陀曾說:「坐禪能得現法樂住。」所謂現法樂就是禪定之樂,這是一種從寂靜心中所產生的美妙快樂,絕非世間五欲之樂可比,勤於禪坐的人,可得此禪悅之樂。

因此,雖然禪不是坐,也不是臥,當然更不是立,不過,如果我們想體驗禪悅的妙味,應該實地去打坐。依《天台小止觀》說,初學坐禪,當調五事:調食、調睡、調身、調息、調心。

關於調身方面,「毗盧七支坐法」是坐禪調身的最佳姿勢,分為七個要點:

◆端坐盤腿,跏趺而坐;

◆背脊豎直,不可靠壁;

◆安手結印,置於膝上;

◆頭面要正,頸靠衣領;

◆雙肩應平,輕鬆自然;

◆斂目平視,觀照自心;

◆嘴唇抿合,舌抵上顎。

打坐經驗久的人,不管林下水邊、巖洞塚間,都能夠安然入定;但是初學的人,最好選擇在室內,遠離吵雜的地方,比較能夠收到效果。室內的燈光不可太亮,以免刺眼;也不可太暗,以防昏睡。最好能擺設佛像,燃香供佛,以攝心提念。坐禪的位置,避免直接通風,以免引起傷風的毛病。

除了環境之外,飲食、衣著也要注意。吃完飯一小時之內,不好打坐,因為此時血液都集中於腸胃,此時打坐,既不合乎生理衛生,而且容易昏沈。飲食不可過飽,也不可太餓,最好七、八分飽。穿著以寬鬆、舒適、柔軟的衣服為宜,一切束縛身體的物件,如手錶、眼鏡等,皆須鬆開,以免妨礙血液循環。睡眠要充足,以免昏沈入睡,浪費寶貴時間。

其他坐禪應注意的事項,例如:

1.坐時:雙手先將衣服稍稍撩起,名曰「提半把」,以免衣服緊迫頸部,造成不適。

2.靜坐時儘量避免在冷氣口或電風扇下打坐。最好以毛巾包著膝蓋,以防風濕。

3.靜坐的地方以乾燥木板或榻榻米為宜,但仍需敷陳厚軟適度的坐墊。

4.坐墊隨個人身體需求而異,以能坐得豎直平穩,不阻塞氣脈為妥當。

5.初學靜坐者,一定要由有經驗的老師指導,以防偏差。

6.初學靜坐時,多半無法雙盤,則以單盤為宜;不要勉強坐太久,以時間短、次數多為宜。

禪的精神,並不局限於打坐的禪堂,在二十四小時之中,舉手投足,揚眉瞬目,都充滿了禪的妙趣;禪的消息,並不僅僅在斂目觀心的禪定中,日常的著衣喫飯、走路睡覺,都透露著禪的妙機。生活中的禪,是將寂靜的禪定工夫攝入日常的勞動之中,而達到動靜一如的境界。禪,是從瑣碎的事事物物中,以整個身心去參透宇宙的無限奧妙,是偉大於平凡,化高深於平淡的修持。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無一不是明心見性的方便。

永嘉大師說:「行也禪,坐也禪,語默動靜體安然。」對真正的禪者而言,在日常生活中,禪是觸目即是,無所不在。

(五)惠能和神秀對於戒定慧的看法有甚麼不同?

戒、定、慧三學,是佛教的實踐綱領。學佛首要「勤修戒定慧,熄滅貪瞋癡」。

戒學可以對治貪欲,慧學可以對治愚癡,定學可以對治瞋恚;戒、定、慧三無漏學是佛法的根本。因此,說起佛教,所謂三藏十二部經典,汗牛充棟,但是歸納起來,總不出戒、定、慧三學。

戒是防非止惡的意思。在佛教裡,有五戒、十戒、菩薩六重四十八輕戒、比丘兩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條戒等。戒可以防非止惡,可以端正身心,可以規範行止。定是靜心而不散亂,是息慮靜緣;一般所謂「放下萬緣,去除妄念」,這就叫定。慧就是去除妄想、無明、煩惱,進而取證涅槃,趨向真理,這就叫做慧。

其實,戒、定、慧彼此互有關連:由戒生定,由定發慧,由慧趣入解脫。慧是定的用,定是慧的體,戒、定、慧是學佛不可缺少的資糧。

說到戒,在大惡病中,戒是良藥;在大恐怖當中,戒可以作為我們的守護。說到定,在動亂當中,定是我們安定的力量;在危難當中,定可以給我們安穩。說到慧,在迷闇的時候,慧是我們的明燈;在愚昧的時候,慧可以作為我們的指引。因此,戒、定、慧可以使我們身心健康,可以保護我們。我們的身心都需要戒、定、慧,縱然是出世的生活,也不離戒、定、慧三學。

在《六祖壇經》中,一再提到「南頓北漸」。頓、漸的分岐,主要就是六祖和神秀兩位大師,他們對戒、定、慧這個根本佛法有不同的看法。神秀大師他以「七佛通偈」來解釋戒、定、慧,他說:「諸惡莫作名為戒,眾善奉行名為慧,自淨其意名為定。」神秀大師對於戒、定、慧的這種解釋,可以明顯看出,這是一種對待法,他要人不做惡事,要去行善。這種法門,是接大乘人,同時也可以勸小根智的人。也就是,如果有人對於真正的佛法不容易深入的話,很簡單的告訴他:「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這就是戒、定、慧。

六祖惠能大師對於戒、定、慧的解釋是:「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癡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惠能大師講的是心地法門,只要心地無非、無癡、無亂,那就是戒、定、慧,還要另外再找甚麼戒、定、慧呢?還有甚麼另外的「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呢?所以這一種道理是接最上乘人,是勸大根大智的人,是頓悟的法門。

「南能北秀、南頓北漸」,他們的不同,從惠能與神秀大師對戒、定、慧的詮釋,即可看出端倪。所以,在〈頓漸品〉裡,特地把這二位大師對戒、定、慧的看法,舉例說明。

(六)南、北二宗為甚麼一再紛爭不已?

參禪修道的禪師們,往往可以不計較個人的榮辱、毀譽,但卻很難放下對佛法真理的執著,這是因為修行人我執易斷,法執難除。

說到南、北二宗為甚麼一再紛爭不已?首先我們應該知道,南宗的惠能大師其實是很尊重神秀大師,而北宗的神秀大師對惠能大師更是推崇。尤其,神秀大師在中國的禪學史上被尊為「二京的法主,三帝的老師」,每天前去朝拜、問道的,真是日有萬千。神秀大師雖然受到朝野如此的尊重,但是他對六祖惠能卻極為尊崇,因此常指示弟子們到南方去親近惠能大師,甚至三番兩次地建議朝廷,到南方去迎請六祖惠能到北方來弘法、供養。可見得過去的佛教宗派,有時候老師和老師之間彼此互相包容,可是到了弟子之間卻彼此互不相容。

神秀和惠能大師的法統之爭,到了六祖大師的弟子荷澤神會禪師時,達到最高峰。神會禪師一生的主要願望,就是要打倒北宗的神秀禪師,要立南宗惠能大師的禪門為正統的地位。因此,神會禪師一再大聲疾呼:「唯有曹溪的宗旨,唯有六祖惠能大師才是禪門的嫡傳。」北方的普寂禪師,也和神秀大師一樣,受到朝野的敬重,被尊為國師。他推立神秀大師為六祖,視自己為七祖,所以也挺身而出,斥責荷澤神會禪師,同時也高聲疾呼:「惠能不是達摩的正統。」

後來神會禪師在滑臺的大雲寺開了一個無遮大會,他要立南宗為正統。他開滑臺大會的主要目的有三:

第一、攻擊北宗神秀大師的法統非正統,不是五祖弘忍大師的嫡傳,他要大家認識,只有惠能大師才是真正的法統。

第二、攻擊北宗漸修的法門。他認為漸修是一種方便,禪是頓悟的法門,唯有六祖大師所講的禪,才是禪的正統。

第三、在歷史上,所謂「南能北秀」;南宗惠能大師主「頓悟」,北宗神秀大師主「漸悟」。神會禪師就是希望透過滑臺大會,把頓漸的差別,讓大家分別、認清。

神會禪師為了擁護六祖的頓門成為禪宗的正統,一生奮鬥不懈。因此,在他的大力鼓吹之下,使得南、北二宗的紛爭達到前所未有的白熱化。

其實,佛法不必用頓漸來分別,只是眾生根性有所謂利鈍之分而已。所以,只要我們參禪的時候能夠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當下就能完成自我。

六祖惠能大師的法脈,後來經過南嶽懷讓和青原行思兩位弟子的弘傳,開演出「五家七宗」的輝煌局面,使得南宗頓教的「一花五葉」,燦爛繽紛,光耀後世,從此禪的芬芳永傳人間。

(七)行昌為甚麼要行刺六祖?行昌出家的因緣為何?

六祖大師的一生,於悟道前後所遭遇的迫害無數,真可以說災難重重。從他剛到黃梅親近五祖弘忍的時候,就幾乎不敢在人前多說話,為的是怕別人嫉妒他。及至悟道以後即有惠明的追趕,想要搶奪他的衣缽。後來更有神秀大師的門徒,為了奪取衣缽,竟然買動武功高強的刺客,名叫行昌,要來行刺六祖大師。

行昌雖然武功很高,可是俗話話「邪不敵正」,當行昌進入六祖惠能的室內,正要加害的時候,六祖大師端然靜坐,不但不躲避,而且是引頸就刃。行昌用很兇猛的力量,連續揮砍三下,六祖惠能不但頭顱沒有落地,甚至毫髮未傷。這時六祖說:「正劍不邪,邪劍不正,只負汝金,不負汝命。」

意思是說,假如是一個俠士的寶劍,不能做出不正的邪事;如果是一把邪劍,當然不會做出甚麼好事來。你現要來行刺我,我只有欠你的錢,不欠你的命。你要錢,我可以給你,你要我的命,你是無法如願的。

當時,行昌雖然是一個浪跡江湖,壞事做盡的亡命之徒,但是在六祖大師這樣有道的高僧之前,又聽他講出這一番話來,當下驚倒在地,過了好久一段時間,才悠悠醒來,跪在六祖惠能大師的座前,求哀懺悔,甚至要跟六祖大師出家學道。這時候,六祖大師給了他一些錢,對他說:

「你現在要跟我出家,不是時候,因為一個想要行刺我的刺客,一旦弟子們知道以後,怎麼可能容許你在團體裡跟大家一起生活?你現在還是先離去,等到將來有機會,你換一個身分,改裝而來,我再來攝受你,接受你出家。」

行昌聽了惠能大師的指示以後,頂禮膜拜,悄悄地離開了。後來別投僧團出家,受具足戒,精進修行。

經過許多年,有一天,行昌想起六祖的話,於是遠方來禮見六祖,從此改名志徹,成為六祖門下弟子,也有了非常大的成就。

從六祖大師一生的遭遇看來,我們可以知道,在這個世間上,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過,所謂「沒有黑暗,那裡有光明?沒有罪惡,那裡有善美?」六祖大師能夠成為一代宗師,正因為有這麼多的災難、魔考來砥礪他的意志,增長他的人格、道德。所以,加害他的次數愈多,六祖大師的聲望也就更加地一天高過一天。

(八).佛性是真常,為何說無常?善惡是無常,何以說為常?

前文提到行昌受神秀大師的門徒買動,想行刺六祖大師,卻被六祖大師感動,因而萌生出離的心志,但是六祖大師告訴他,暫且離去,他日易形再來。

過了一段時日以後,行昌果真依約再來見六祖大師。

行昌問六祖大師說:「弟子出家以來,常常閱讀《涅槃經》,可是不能明白常、無常的意義。」

六祖大師說:「佛性是無常,善惡諸法的分別心是常。」

行昌不由心生懷疑:「怎麼和尚講的,完全和經文相違背呢?」

其實,六祖大師的境界到底還是高人一等。本來,所有佛法都是為了對治眾生的毛病而敷設,無論常、無常,都是對待法,可以說「常即無常,無常即常」。當然,在佛法的根本上講,「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一切有為法都是無常的;無常,就是生滅。所以,我們學道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從無常的世間超越出來,尋求一個不生不滅的涅槃世界,那就是「生滅滅已」,就是不生不滅,就是涅槃的世界。

涅槃的世界,就是常樂我淨,在這個世界裡,生命是恆常的、安樂的、真我的、寂靜的。

六祖大師說:「無常者,就是佛性。」

佛性是真常,涅槃是真常,現在,為甚麼把涅槃、佛性都說成是無常呢?我們要知道,煩惱固然可以束縛人,涅槃、菩提、佛性也是一樣,如果你執著了,它一樣也會束縛人。你日日祈求遠離生滅、遠離無常,反而給這一種執著所束縛了。因此,能夠體會「無常即常」,當下就是佛性。

如果你說「佛性是不變的,是真常的」,那麼,我們還要再說甚麼善惡諸法呢?乃至一個人如果不發菩提心,佛性不就是無常了嗎?所以,我們說一切是無常,主要的就是一切法皆有自性。你從自性裡體會法法皆有它的自性,這就是常性。所以,無常就是常,這就叫做真無常。

無常有兩種:

第一、念念無常。念念生滅叫無常。例如我們的心,一個念頭起來,它不停留,又再一個念頭起來,所以,前念後念一直翻滾不停。就好像大海裡的水,後浪推前浪,一直流動不停。又好像世間上的人,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這一切都是生滅法。這個世界有成住壞空,人有生老病死,我們的心念則是生住異滅,這就是無常。

第二、一期無常。無常的意思是相續法壞,世間上一切都是相續的,所謂「緣會則聚,緣散則滅」,因為生滅相續的諸法都有散壞的時候,所以,發菩提心,要從無常裡去體會常,從煩惱裡去證悟菩提。除了煩惱,那裡還有另外一個菩提呢?除了無常以外,那裡還有常呢?所以,在煩惱的時候,就應該知道,煩惱也是佛性。

六祖大師把這許多道理跟行昌講過以後,行昌終於大悟,說了一首偈語:

因守無常心,佛說有常性;

不知方便者,猶春池拾樂。

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現前;

非師相授與,我亦無所得。

無常的心裡有常性,行昌聽了六祖大師的開示以後,理解到世間一切諸法,所謂「空有不二,性相不二,常無常不二」,因此他悟道了。六祖大師於是替他取名「志徹」。

(九)何謂八顛倒?

所謂顛倒,即:違背常道、正理,例如以無常為常,以苦為樂等,對於本真的事理持相反的妄見就是顛倒。

當初,佛陀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成等正覺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涅槃,因為他發現自己所證悟的真理,和世間眾生的認知、欲求,都不一樣。世間眾生對事理的看法都是顛倒妄見,例如,佛陀覺悟五欲是苦,六塵是不究竟的生活,可是凡夫眾生莫不以五欲(財、色、名、食、睡)、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為生活裡最重要的東西,為生活中所嚮往、追求的目標。佛陀所證悟的真如自性、法身理體、真實慧命是真實的,可是世間眾生因為見不到自心本性,反而以虛無來認識,豈不顛倒?

凡夫所知所見,背離正覺真理,因此稱為顛倒,即:第一、以無常為常;第二、以眾苦為樂;第三、以無我為我;第四、以不淨為淨。

不但凡夫有顛倒,二乘聲聞、緣覺一樣也有四種顛倒妄見,即:第一、以真常為無常;第二、以真樂為眾苦;第三、以真我為無我;第四、以真淨為不淨。以上合起來,稱為八種顛倒,分述如下:

1.凡夫的四種顛倒。

◆以無常為常:又稱常顛倒。是對於世間無常的法,生起常見。世間一切有為法皆由因緣而生。依生、住、異、滅四相,於剎那間生滅,故稱無常。例如我們的身體,是五蘊和合的假有,是無常的,可是眾生不覺,因此每天執著我的身體、我所擁有的東西,等到大限一到,才知道手忙腳亂。

◆以眾苦為樂:又稱樂顛倒。世間五欲之樂都是招來苦果的因,凡夫不明此理,妄計為樂。例如,財、色、名、食、睡,這是苦的根源,可是凡夫眾生卻仍汲汲營營,錯把苦惱當快樂。

◆以無我為我:又稱我顛倒。所謂「我」,必須具有自主性、主宰性、必然性、永恆性;然而凡夫眾生執以為「我」的身體,是無常苦空的,是無法自主的。例如人到了壽命終盡的時候,欲求不死而不得,也就是說,我們無法主宰我們的身體。所以執著無我的身體為我,這是錯誤的。

◆以不淨為淨:又稱淨顛倒。己身他身具有五種不淨;不淨就是污穢、鄙陋、醜惡、過罪等的總稱。五停心觀中,有觀自身不淨的觀法,稱為不淨觀。即:種子不淨、受生不淨、住處不淨、食噉不淨、初生不淨、舉體不淨、究竟不淨等。然而凡夫不明此理,妄生貪著,執以為淨。例如,一般人吃魚、吃肉,當成美味佳餚,如果把它當作屍體,如何敢吃?

2.二乘人的四種顛倒妄見,正好與凡夫相反。

◆以真常為無常:又稱無常顛倒。於如來常住法身,妄計有生滅變異的相狀。世間上,雖然一切有為法莫不遷流無常,可是從自性上說,卻有一個不變的真理。例如,法身理體是恆常不變的,但是二乘人看不到這個不變的理體,只看到這是無常的世間。

◆以真樂為眾苦:又稱無樂顛倒。於涅槃清淨之樂而計無樂。

◆以真我為無我:又稱無我顛倒。五蘊和合的「我」,雖然是不真實的,可是這個「我」可以藉假修真,乃至真心、佛性還是不離這個「我」,然而二乘羅漢於佛性真我之中,妄計無我,故說顛倒。

◆以真淨為不淨:又稱無淨顛倒。如來常住之身,非雜食身,非煩惱身,非血肉身,非筋骨纏裹之身,二乘不明此理,故計為不淨。

顛倒,就是背於常道、真理。凡夫對於世間的顛倒,就是太認真了,太執常了;反之,二乘人則是太消極了,太執著世間為無常,這都是顛倒。如果我們能夠不執空、不執有、不執真、不執假,真假之中自有一個中道,空有之中自有一個中道;能行中道,那就是大乘佛道,就不會顛倒了。

(十)六祖大師如何建立一切教門?

六祖大師的南宗頓教法門究竟有些甚麼樣的內容?他是以甚麼樣的事理來建立這個教門的呢?

1.六祖大師以自性三身佛建立教門。六祖大師主張,吾人自心本性裡都具備有佛法僧一體的三寶;也就是說,每一個人的自心本性裡面都有佛性、法性、僧性,所謂佛、法、僧「三身一體」,就在我們自己的心裡。所以,真正的皈依三寶,就是要歸依我們的自性三寶。

2.六祖大師的教門很重視發四弘誓願。所謂四弘誓願,就是「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

大乘的四弘誓願,其實就是小乘佛教的四聖諦──苦、集、滅、道。眾生因為苦,所以才要「眾生無邊誓願度」;眾生有業、有集、有煩惱,所以才「煩惱無盡誓願斷」;世間的有為法之外,還有一個清淨無為的佛道可以追求,所以「佛道無上誓願成」;要成就佛果,必須修習佛法,所以要「法門無量誓願學」。

3.六祖大師很重視摩訶般若波羅蜜。六祖大師在五祖座下,就是以《金剛經》而印心得道,所以他很重視般若自性的開發,唯有智慧才可以波羅蜜,才能完成自己。

4.六祖大師的教門重視無相懺悔。懺悔是佛教重要的修行法門,懺悔能夠淨心,在佛教裡,不管修學任何法門,都必須以清淨的心,才能納受功德,因此懺悔是必修的法門。

懺悔有事懺、理懺、作法懺等。六祖大師重視無相懺悔,所謂「罪業本空由心造,心若滅時罪亦亡」,在相上而言,造作業因,必有果報,但從本性上看,罪性本空。所以,修習無相懺悔來滅罪,才是最究竟的。

5.六祖大師提倡生活就是禪。日用生活是中國禪宗的活水泉源,禪宗注重「日日是好日,處處是好地」,這是中國禪宗的一種境界。所以,六祖大師提倡生活就是禪,在生活裡:戒不可以不持,戒不持,就是人天路絕;行不可以不做,行不做,則功德不能圓滿;經不可以不講,經不講,則理論不明;禪不可以不參,禪不參,則心地不能透悟;道不可以不悟,道不悟,則觸目成滯。所以,自從六祖以下,他的門徒子孫們,非常提倡生活禪。例如黃檗希運禪師的參禪,就是天天種田,天天植菜,在種田、植菜裡參禪。又如六祖大師本人,就是在磨坊裡舂米,就是打柴、挑水。所以,到後來的許多禪師,尤其百丈禪師,提倡「搬柴運水無非是禪」、「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因此,六祖惠能大師建立的教門,所提倡的就是:

◆以病苦為良藥。修行人要帶三分病,生病,反而可以發道心。

◆以災障為解脫。面對苦難、障礙的時候,只要有忍耐的力量,當下就是解脫道場。

◆以群魔為法侶。修行就是與煩惱魔軍作戰,只要我們有工夫、有力量,都可以把他們當作朋友。

◆以留難為成就。任何困難,對有力量的人來說,越是困難,越能成就。

◆以敵友為資糧。學佛修行,善知識是很重要的助緣,善知識不一定是正面的,所謂「善可為法,惡可為戒」,有時候敵人,跟他交個朋友,也可以成為學道的資糧。有時候,學佛修行,如果沒有敵人、沒有反對者,自己也不知道要進步;如果沒有魔王來擾亂,自己也不懂得要發大菩提心。

◆以屈抑為行門。有修行的人,即使被人委屈,給人抑制、冤枉了,這個時候,正是好修行。

◆以拂逆為園林。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如果是平凡的人,就會被擊倒,可是在一個有禪定、有修為的禪師,越是拂逆的境界,他越是覺得逍遙、自在。

◆以淡泊為富貴。錢財再多,不一定代表人格、道德,所謂「淡泊明志」,在淡泊裡面有時候更為富貴。在禪者的心中,他視功名富貴如敝屣,他的價值觀念不是名利,而是宇宙的真理。

因此,在禪者的心中,不計榮辱毀譽,不慕榮華富貴;所謂禪者,是大勇猛、大堅定、大忍耐。禪,就是我們的心;世間、出世間、有無、好壞,一切都在我們的禪心裡。有了禪,就能心包太虛,量周沙界,我們的心真是廣大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