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代名家書法

唐懷素《自敘帖》

唐懷素《自敘帖》

李常生  2021/11/02

創作時間:唐代宗大曆十二年(777)

釋文:懷素家長沙。幼而事佛。經禪之暇。頗好筆翰。然恨未能遠覩前人之奇迹。所見甚淺。遂擔笈杖錫。西遊上國。謁見當代名公。錯綜其事。遺編絕簡。往往遇之。豁然心胸。略無疑滯。魚牋絹素。多所塵點。士大夫不以為怪焉。顏刑部書家者流。精極筆法。水鏡之辯。許在末行。又以尚書司勳郎盧象。小宗伯張正言。曾為歌詩。故敘之曰。開士懷素。僧中之英。氣概通疎。性靈豁暢。精心草聖。積有歲時。江嶺之間。其名大著。故吏部侍郎韋公陟。覩其筆力。勗以有成。今禮部侍郎張公謂。賞其不羈。引以遊處。兼好事者同作歌以贊之。動盈卷軸。夫草稿之作。起於漢代。杜度。崔瑗。始以妙聞。迨乎伯英。尤擅其美。羲獻茲降。虞陸相承。口訣手授。以至于吳郡張旭長史。雖姿性顛逸。超絕古今。而模(疑衍文)楷精法(疑兩字顛倒)詳。特為真正。真卿早歲常接遊居。屢蒙激昂。教以筆法。資質劣弱。又嬰物務。不能懇習。迄以無成。追思一言。何可復得。忽見師作。縱橫不群。迅疾駭人。若還舊觀。向使師得親承善誘。函挹規模。則入室之賓。捨子奚適。嗟歎不足。聊書此以冠諸篇首。其後繼作不絕。溢乎箱篋。其述形似。則有張禮部云。奔蛇走虺勢入座。驟雨旋風聲滿堂。盧員外云。初疑輕煙澹古松。又似山開萬仞峰。王永州邕曰。寒猿飲水撼枯藤。壯士拔山伸勁鐵。朱處士遙云。筆下唯看激電流。字成只畏盤龍走。敘機格。則有李御史舟云。昔張旭之作也。時人謂之張顛。今懷素之為也。余實謂之狂僧。以狂繼顛。誰曰不可。張公又云。稽山賀老粗知名。吳郡張顛曾不易。許御史瑤云。志在新奇無定則。古瘦灕驪半無墨。醉來信手兩三行。醒後却書書不得。戴御史叔倫云。心手相師勢轉奇。詭形恠狀翻合宜。人人欲問此中妙。懷素自言初不知。語疾速。則有竇御史冀云。粉壁長廊數十間。興來小豁胸中氣。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戴公又云。馳毫驟墨列奔駟。滿座失聲看不及。目愚劣。則有從父司勳員外郎吳興錢起詩云。遠錫無前侶。孤雲寄太虛。狂來輕世界。醉裡得真如。皆辭旨激切。理識玄奧。固非虛蕩之所敢當。徒增愧畏耳。時大曆丁巳(西元七七七年)冬十月廿有八日。

典藏尺寸:引首30.5×136.3公分。

清高宗題跋:一、乾隆戊辰(西元一七四八年)仲夏御識。豪邁中有淳穆之氣。此其所以神也。卷中古色盡然。杜衍。蘇轍諸跋。尤勝唐宋人真蹟。殊不多得。可不寶諸。乾隆戊辰(西元一七四八年)仲夏御識。二、自敘曾聞世有三。丹陽里巷艷叢談。張顛元奘多傾服。草聖禪機青出藍。雲中龍爪不模糊。妙法曾經悟擔夫。豪宕精神枯淡志。恍看李氏醉僧圖。乾隆御題。

杜衍題跋:太子太師致仕杜衍記。時至和甲午中夏。在南都。題懷素自敘卷後。狂僧草聖繼張顛。卷後兼題大曆年。堪與儒門為至寶。武功家世久相傳。太子太師致仕杜衍記。時至和甲午中夏。在南都。

蔣之奇題跋:元豐六年十一月廿五日。蔣之奇書。惟懷素為得之。元豐六年十一月廿五日。蔣之奇書。

蘇轍題跋:眉山蘇轍同叔記。世傳懷素書。未有若此完者。紹聖三年三月。予謫居高安。前新昌宰邵君。出以相示。予雖知其奇。然不能盡識其妙。予兄和仲。特善行草。時亦謫惠州。恨不令一見也。眉山蘇轍同叔記。印記: 子由

蔣璨題跋:紹興二年仲春廿三日。陽羨蔣璨。      行楷書 辯老方艱難時。流離轉徙江湖間。猶能致意於此。可見志尚。又獲觀伯考少師品題。併以嘉嘆。紹興二年仲春廿三日。陽羨蔣璨。

曾紆題跋:紹興二年三月癸巳。空青老人曾紆公卷題。藏真自敘。世傳有三。一在蜀中石陽休家。黃魯直以魚牋臨數本者是也。一在馮當世家。後歸上方。一在蘇子美家。此本是也。元祐庚午。蘇液携至東都。與米元章觀於天清寺。舊有元章及薛道祖劉巨濟諸公題識。皆不復見。蘇黃門題字。乃在八年之後。遂昌邵宰。疑是興宗諸孫。則蘇氏皆丹楊里巷也。今歸呂辯老。辯老父子。皆喜學書。故於兵火之間能終有之。紹興二年三月癸巳。空青老人曾紆公卷題。

保之行題跋:保之行父景晉同觀。所閱多矣。未有如自敘之精妙。筆法走龍虵。悉具於此。壬子閏夏五日。保之行父景晉同觀。

趙令畤題跋:與劉延仲呂辯老過都統太尉王公。觀法書名畫。如行山陰道上。映照人目。殆不可言。遂知兵火之餘。珍奇多大。莫此若也。因見辯老素師自敘。一洗累年胸中塵土。是真幸會。紹興二年五月十二日趙令畤德麟題。

蘇遲題跋:後有先人題字。蓋紹聖三年謫居高安時。為邵叶稽仲書也。不知流傳幾家。以至於辯老。紹興癸丑三月九日。遲觀於婺女馬軍橋潘氏之第。

富直柔題跋:紹興癸丑三月廿七日。洛陽富直柔觀。

吳寬題跋:初為南唐李氏物。歷蘇邵呂三氏。流傳轉徙。又不知幾家。今為宮傅謙齋先生徐公所藏。寬聞昔黃山谷作字。蘇長公從旁贊之。錢穆父云。惜不見懷素自敘。長公不以為然。後山谷獲見之。始深歎服。而書遂進。今卷後云。藏于蜀中石楊休家。以魚牋臨數本者是也。穎濱題字時尚恨其兄不及一見。顧寬何人。乃得預此榮觀。賞玩之際。豈勝欣幸。及觀序內。有擔笈杖錫西游上國等語。知書雖學之一節。欲造微處。其精勤若此。則學之大於此者。可以小得而自足乎。然則予之欣幸。又不在此驚蛇走虺驟雨旋風間而已也。弘治六年七月既望。長洲吳寬題。

李東陽題跋:懷素自敘帖。本蘇舜欽家物。前六行。乃舜欽所補。見於書譜。而此卷正合。其為真蹟無疑。然具眼者觀之。固不待此也。舊聞祕閣有石本。今不及見。見此卷於少師謙齋徐公者再。往復披玩。不能釋手。敬識而歸之。弘治十一年九月三日。長沙李東陽。

文徵明題跋:如散僧入聖。雖狂恠怒張。而求其點畫波發。有不合於軌範者蓋鮮。東坡謂如沒人操舟。初無意於濟否。是以覆却萬變。而舉止自若。其近於有道者邪。若此自敘帖。蓋無毫髮遺恨矣。曾空青跋語。謂世有三本。而此本為蘇子美所藏。余按米氏寶章待訪錄云。懷素自敘在蘇泌家。前一帋破碎不存。其父舜欽補之。又嘗見石刻有舜欽自題云。素師自敘前帋糜潰。不可綴緝。書以補之。此帖前六行。帋墨微異。隱然有補處。而乃無此跋。不知何也。空青又云。馮當世本後歸上方。而石刻為內閣本。豈即馮氏所藏邪。又此帖有建業文房印及昇元重裝歲月。是曾入南唐李氏。而黃長睿東觀餘論。有題唐通叟所藏自敘。亦云南唐集賢所畜。則此帖又嘗屬唐氏。而長睿題字。乃亦不存。以是知轉徙淪失。不特米薛劉三人而已。成化間。此帖藏荊門守江陰徐泰家。後歸徐文靖公。文靖沒。歸吳文肅。最後為陸冢宰所得。陸被禍。遂失所傳。徃歲先師吳文定公。嘗從荊門借臨一本。間示徵明曰。此獨得其形似耳。若見真蹟。不啻遠矣。蓋先師殁二十年。始見真蹟。回視臨本。已得十九。特非郭填。故不無小異耳。昔黃長睿。謂古人搨書。如水月鏡像。必郭填乃佳。郭填謂雙鈎墨填耳。余既獲觀真蹟。遂用古法雙鈎入石。累數月始就。視吳本。雖風神氣韻。不逮遠甚。而點畫形似。無纖毫不備。庶幾不失其真也。長洲文徵明識。

陸修題跋:嘉靖壬辰六月廿又二日。長洲陸氏水鏡堂藏石。(章簡甫刻)

文彭題跋:自敘帖釋文。(見前。文不錄。)。嘉靖壬辰夏五月望日。雁門文彭書于水鏡堂。

高士奇題跋:奇縱變化。超邁前古。其自敘一卷。尤為生平狂草。然細以理度(點去)脉按之。仍不出於規矩法度也。此卷為南唐後主所藏。有建業文房之印。後歸蘇易簡處。蘇耆。易簡之子。成進士。祥符間。以父蔭補官。題名者是也。其子舜欽。號才翁。以玉清昭應宮災上疏。名動當世。工草書。米元章書史云。懷素自敘真蹟。在蘇泌家。前一幅破碎。其父集賢校理舜欽自寫補之。今前六行紙色少異。然亦莫辨其為補書。正是當時真蹟。至其運筆縱橫。神采動蕩。想見素師興酣落紙時。合縫處有四代相印。相傳為唐某宗賜小蘇許公玉刻圖記。必才翁家物。宋代名賢題跋。歷年久遠。完好如故。更不易得。明吳文定李文□二公跋。為謙齋徐少師所藏。近有人持至京師。玉峰徐公積總裁堂饌銀半千得之。頃以長夏借觀。留几案數月。其紙尾第四跋。崇英副使知崇英院事兼文房官檢校工部尚書王紹顏。當是南唐人。失紹顏二字。余所藏宋搨祕帖本有之。世間一物。前後必有其主。如四代相印之歸才翁。少師所藏之歸玉峰公也。余頑陋無知。妄綴卷尾。有愧吳李二公云。康熙癸酉十一月初八日。江村高士奇謹跋。

文彭題跋:嘉靖庚寅孟冬。獲觀藏真自敘於陳湖陸氏。謹摹一過。文彭。

項元汴題跋:唐僧懷素草書自敘帖真蹟。明墨林山人項元汴珍祕。其值千金。

【註】上文摘自台北故宮博物院官網。

懷素簡介:

懷素(737~799),史稱「草聖」,唐代傑出書法家。字藏真,僧名懷素,俗姓錢,漢族,永州零陵(湖南零陵)人,是唐代宗大曆十才子之一考功郎中錢起的外甥。

自幼出家為僧,經禪之暇,鋭意草書,與張旭齊名,合稱「顛張狂素」,形成唐代書法雙峯並峙的局面,也是中國草書史上兩座高峯。懷素草書,筆法瘦勁,飛動自然,如驟雨旋風,隨手萬變。書法率意顛逸,千變萬化,法度具備。北京大學教授、引碑入草開創者的李志敏評價:「懷素的草書奔逸中有清秀之神,狂放中有淳穆之氣」。

傳世書法作品有《自敍帖》《小草千字文》紙本、《苦筍帖》《聖母帖》《論書帖》諸帖。

懷素十歲時「忽發出家之意」,父母無法阻止。進入佛門後,改字藏真,史稱「零陵僧」或「釋長沙」。家貧,買不起紙張,只好在寺院的牆壁上、衣服上、器皿上,芭蕉葉上,練習書法;為了練字,還製作了一塊漆盤。

懷素年輕時,書法在於「不師古」。按照中國的筆法傳承,他還「不得法」,還處於正統書法的門外。

乾元二年(759年),懷素正值弱冠之年,慕名前往李白處求詩。兩個人性情相近,李白愛其才,還為他寫下《草書歌行》。

唐寶應元年(762年),懷素他由零陵出發,作萬里之行,求師訪友,經衡陽、客潭州。

唐寶應元年(763年),懷素又開始北上嶽州(今湖南嶽陽)。

唐大曆元年(766年),懷素寫《秋興八首》。懷素此帖的書風,到這時還未發育成熟,而他的內心也處於彷徨階段。無論是起筆、行筆、收筆,遠還沒有邁進晉人的門檻。

唐大曆二年(767年),懷素南下到廣州向徐浩學筆法。時徐浩去廣州任刺史,此行目的並沒有達到。同年冬或三年春,張謂奉詔回京任太子左庶子,於是懷素隨同張謂一同進京。有幸見到王羲之、王獻之作品,也鑑賞到《曹娥碑》。 在長安,懷素前後大約滯留了5年的時間。

唐大曆三年(768年)春,懷素「遂擔笈杖錫,西遊上 國,謁見當代名公」,在衡陽與同舟北上的王邕等共遊山水。當時,恰逢貶來潭州(長沙)任刺史的張謂回朝復職,懷素便與之同伴入秦。入京後拜會張旭的弟子鄔彤,並引以為師。鄔彤把張芝臨池之妙、張旭的草書神鬼莫測,以及王獻之的書法,都一一講解給了懷素;離別之時,鄔彤又將作字之法,一個「悟」字教給懷素。

唐大曆六年,懷素母病甚重,遂於臘月初回鄉探視,以侍湯藥。懷素覲親以後,即重返京師。

唐大曆七年(772年)九月左右,懷素返回故鄉,繞道東都洛陽南下,拜會顏真卿。 [3]  顏真卿把「十二筆意」即「平謂橫、直謂縱、均謂間、密謂際」等傳授給了懷素,並告訴懷素,他二十多歲時,曾遊長安,師事張旭二年,略得筆法,自以為未穩。顏真卿併為懷素作《懷素上人草書歌序》。

唐大曆十一年(776年)八月六日,創作《自敍帖》。帖中概括了他一生的主要事蹟,在《自敍帖》中,懷素對給予自己藝術有所教益的幾位重要人物都留下了篇幅。

大曆十三年(778年),42歲的懷素在佛經中有關雁蕩山美妙記述的慫恿下,一心神往雁蕩山,於是背上簡單的行囊,其中裝有「秋毫繭紙」,開始了他的南方之旅。這年秋天,他雲遊至雁蕩山,投宿於雁蕩精舍,受到殷勤周到的接待。他盡情觀賞了雁蕩奇峯怪石巨嶂飛瀑,感到十分愜意。當仰慕懷素大名的精舍住持向他索書留念時,他欣然以擅長的細草書法抄寫了這部小乘經典《四十二章經》。

唐貞元三年(787年),與陸羽相識並相交。陸羽寫下了《僧懷素傳》,是研究懷素的第一手資料。

唐貞元十五(799年),懷素又回到了零陵,寫《小草千字文》。

晚年在四川成都寶園寺度過,唐貞元十五年(799年),患風痹病,圓寂。

主要作品:

他的草書作品有《自敍帖》、《苦筍帖》、《食魚帖》、《聖母帖》、《論書帖》、《大草千文》、《小草千字文》紙本、《四十二章經》、《藏真帖》、《律公貼》、《七帖》、《北亭草筆》等。

《苦筍帖》

《苦筍帖》,唐「草聖」懷素所書,縱25.1釐米,橫12釐米2行14字,即「苦筍及茗異常佳,乃可徑來。懷素上。」清吳其貞評:「書法秀健,結構舒暢,為素師超妙入神之書。」《苦筍帖》是可考的最早與茶有關的佛門書法。藏於上海博物館。

《論書帖》

《論書帖》,草書墨跡,紙本,縱38.5釐米,橫40.5釐米,9行,共85字。一般説是繼承和發展了張旭的草書,所以有「以狂繼顛」的説法。董追《廣川書跋》云:「懷素於書法,自言得筆法三昧。觀唐人評書,謂不減張旭,素雖馳騁繩墨外,而回旋進退莫不中節」「今其書自謂真出鍾(鍾繇),草出張(張芝)。」但無論如何,懷素的草書以奔放縱逸為基本面。而《論書帖》則與常見的懷素的草書大有不同,寫得「勻穩熟」,「出入規矩,絕狂怪之形」,是草書中有章草遺意的佳作。

歷代人物評價懷素:

李白《草書歌行》稱譽懷素為」少年上人「,稱讚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說他的草書天下第一,無人能及。

韓偓(《題懷素草書屏風》):何處一屏風,分明懷素趴。雖多塵色染,尤見墨痕濃。怪石奔秋澗,寒藤掛古松。若教臨水照,字字恐成龍。

貫休(《觀懷素草書歌》):張顛顛後顛非顛,直至懷素之顛始是顛。師不譚經不說禪,筋力唯於草書妙。顛狂卻恐是神仙,有神助兮神莫及,鐵石畫兮墨須入。金尊竹葉數鬥餘,半飲半傾山衲濕。醉來把筆猛如虎,粉壁素屏不問主。

呂總的《續書評》說:懷素草書,援毫掣電,隨手萬變。

明代安岐(評《自敘帖》):墨氣紙色精彩動人,其中縱橫變化發於毫端,奧妙絕倫有不可形容之勢。

黃庭堅:懷素草書,暮年乃不減長史,張旭妙于肥,藏真妙於瘦;此兩人者,一代草書之冠冕也。

米芾(《海嶽書評》):懷素書如壯士拔劍,神彩動人,而迴旋進退,莫不中節。

黃錦祥:「素僧小草(紙本)靈動飄逸,毫無渙散衰頹之狀,真可謂人書俱老、登峰造極。」

歐陽修《集古錄》稱道:藏真特以草書擅名當時,而尤見珍於今世。

蔣之奇:草書有妙理,唯懷素得之。

明莫如中:(《小草千字文》)絹本千字文,其點畫變態,意匠縱橫,初若漫不經思,而動遵型範,契合化工,有不可名言其妙者。

岑宗旦《書評》:懷素閒逸,故翩翩如真仙。

沈右《書畫題跋記》:懷素書所以妙者,雖率意顛逸,千變萬化,終不離魏晉法度故也。

王世貞(《弇州山人稿》):(懷素《千文帖》)①字字欲仙,筆筆欲飛。②素師諸帖皆遒瘦而露骨,此書獨勻穩清熟,妙不可言。

文彭:(《清淨經》)筆法高古,精神煥發,真有驟風旋雨之勢。

何紹基(《跋板橋書道情詞》):山谷草法源於懷素,懷素得法于張長史,其妙處在不見起止之痕。前張(張旭)後黃(黃庭堅),皆當讓素師獨步。

唐呂總(《讀書評》):懷素草書,援毫掣電,隨手萬變。

宋代朱長文(《續書斷》):如壯士拔劍,神采動人。

藝術特色:

懷素的草書稱為「狂草」,用筆圓勁有力,使轉如環,奔放流暢,一氣呵成,和張旭齊名。後世有「張顛素狂」或「顛張醉素」之稱,對後世影響極為深遠。他也能做詩,與李白、杜甫、蘇渙等詩人都有交往。好飲酒,每當飲酒興起,不分牆壁、衣物、器皿,任意揮寫,時人謂之「醉僧」。他的草書,出於張芝、張旭。《金壺記》說他是「一日九醉」。大概醉翁之意不在酒,「狂僧不為酒,狂筆自通天」,他志在「狂草」而已。

懷素的草書以篆書入筆,藏鋒內轉,瘦硬圓通,用筆迅疾,氣勢宏大,雖然狂放,但並沒有為追求新奇而無視法度。相反,他的草書嚴謹,結字簡練,體現獨特的草書藝術風格。

懷素善以中鋒筆純任氣勢作大草,如「驟雨旋風,聲勢滿堂」,到「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的境界。雖然如是疾速,但懷素卻能於通篇飛草之中,極少失誤。與眾多書家草法混亂缺漏相比,如聖母、食魚、苦筍、藏真諸帖,保留晉法甚多,藏真帖且多有顏真卿作風。如小草千字文、聖母帖,與其狂肆作風,大異其趣,完全換過一番面目,也可說是他過人之處。

從筆跡學的角度看,懷素一生的書法線條,質地上都傾向於瘦細,和禪修苦寒的美學有很大關係。懷素年輕時代,書法在於「不師古」。按照中國的筆法傳承,他還「不得法」,還處於正統書法的門外。懷素二十九歲時,曾經寫下了《秋興八首》。《秋興八首》是杜甫的詩句,創作于大曆元年(766年),也就是「安史之亂」三年以後。懷素此帖的書風,到這時還未發育成熟,而他的內心也處於彷徨階段。對於一個「野狐禪」,或者一個「賤家雞」,懷素草書根本得不到認同。《秋興八首》的書法線條,臃腫中包含著怯懦,為追求「一筆書」的效果,牽絲縈帶顯得很牽強,給人以拖遝的感覺。無論是起筆、行筆、收筆,遠還沒有邁進晉人的門檻。

懷素本是一個叛逆者,在盛唐走向晚唐的時代,唐朝書法氛圍崇尚法度;王羲之書法在初唐,受到唐太宗的追捧,時人更是趨之若鶩,懷素並不在意當代的藝術潮流。他更多地在「一筆書」的領域探索,繼承了張芝、崔爰、杜度以及王獻之的書法傳統。如果說,懷素青少年時期的書法,憑藉的是藝術直覺。那他三十歲以後的藝術探索,則是在藝術傳統中求索。而中國書法的歷史傳統,就是中國書法史上的筆法傳承,筆法則是魏晉書法的「核心機密」。

人物軼事

懷素練蕉:

懷素勤學苦練的精神是十分驚人的。因為買不起紙張,懷素就找來一塊木板和圓盤,塗上白漆書寫。後來,懷素覺得漆板光滑,不易著墨,就又在寺院附近的一塊荒地,種植了一萬多株的芭蕉樹。芭蕉長大後,他摘下芭葉,鋪在桌上,臨帖揮毫。由於懷素沒日沒夜的練字,老芭蕉葉剝光了,小葉又捨不得摘,於是想了個辦法,乾脆帶了筆墨站在芭蕉樹前,對著鮮葉書寫,就算太陽照得他如煎似熬;刺骨的北風凍得他手膚迸裂,他還是在所不顧,繼續堅持不懈地練字。他寫完一處,再寫另一處,從未間斷。

以狂繼顛

懷素與張旭,性格都很疏放率真,不拘小節,尤喜杯中物。據說張旭「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筆,或以頭濡墨而書。既醒,自視以為神不可複得也。世呼張顛」。懷素也曾一日九醉,時人常呼之為醉僧。他曾在寺內粉壁長廊數十間,每因酒後小豁胸中之氣,便提筆急書於粉牆之上,其勢若驚蛇走虺,驟雨狂風;滿壁縱橫,又恰似千軍萬馬馳騁沙場。為此,時人又稱懷素為「狂」。說懷素之與張旭,是「以狂繼顛」。

看公孫大娘劍舞

唐代公孫大娘是開元時有名的女舞劍家,她的弟子也擅長舞劍。懷素看了公孫劍器舞後,大受啟發。由此他的狂草在畫形分佈、筆勢往覆中增強了高昂回翔之態;在結體上也加強輕重曲折、順逆頓挫的節奏感。他的名氣越來越大。

醉僧

懷素雖然是個僧人,但又不拘於寺院的清規。他十分喜歡飲酒,酒醉興發,就在牆壁上、衣服上、器具上書寫。他說:「飲酒以養性,草書以暢志。」因此,人們稱他為「醉僧」。

筆塚

懷素對東晉書法家王羲之、王獻之及同朝張旭的行書、草書專心摹寫,從不間斷,專攻日久,自成一體。因長期精研苦練,禿筆成堆,埋於山下,人稱「筆塚」。

墨池

懷素,其塚傍有小池,常洗硯水變黑,名為「墨池」。

今懷素紀念公園

為紀念懷素在今永州市零陵區瀟水中路建有「懷素公園」。公園裡有古跡綠天奄,是懷素出家修行,種蕉練字的地方。據零陵縣誌記載:綠天庵清咸豐壬子年毀於兵,同治壬戍年郡守陽翰主持重建。下正殿一座,上為種蕉亭,左為醉僧樓,有懷素塑像。庵後一處刻有“硯泉”二字,是懷素磨墨取水的地方。右角有「筆塚」塔,懷素寫禿了的筆都埋於此。庵正北七十餘步有墨池,是懷素洗硯處。

【註】上文摘自百度百科。

懷素草書特色:

懷素的草書有一種意境美。欣賞他的草書首先就是要把握整體氣勢,領悟其意境美和朦朧美。懷素的書法主要是線的表現。金學智在《書法與中國藝術的性格》中寫道:「中國書法是最典型的線條藝術。」「字與字之間乃至筆劃與筆劃之間,都離不開虛實相生的線條之流。」 「線最凝練的裝飾語言,既是對自然物形的提煉概括,也是設計圖形時用的標記。荷加斯就總結出S形線條最美。」書法特別是草書主要就是線的運用,而在懷素的草書中間S形線條用得就最多,纏繞動盪之勢有一種飛動的朦朧美。

懷素草書的意境表現出來的這種朦朧美,除了其勤奮刻苦、高超的駕馭書寫能力以外,還與其天分性格有關。在韓愈看來,最終決定書法藝術的,「不在技巧,而是感情、性分、氣格的充分表露。」這也折射著懷素用狂草逸詩向後人展示了其超拔俊逸的才情。不但勤奮練字,還善於觀察,善感悟自然現象和事件景物,一寓於書。因此,懷素的書法意境美在我們臨寫過程中是最需要把握的,應追求那種「似與不似」的境界和真情的流露。

懷素的草書氣韻生動,神采飛揚。在他的狂草作品中,常常是「唯觀神采,不見五官」,滿紙雲煙而不知所云,但是卻能感到濃郁的筆墨氣息撲面而來,給人一種氣勢磅礴的藝術享受。懷素的草書就是把握住了「神采」,縱貫整體,不拘泥於某個局部,所以表現出來的就是整篇氣勢磅礴、酣暢淋漓,神采奕奕、意境深遠。

在懷素的傳世書法作品中可以看出,作品的感染力主要是線條和點畫通過墨色濃淡、枯濕甜潤、時疾時緩表現出來的。行與行之間相互避讓,左右飛動;字與字之間連綿不斷,顧盼生情。有時上字之末為下字之始,有時數字相連,氣勢不斷。猶如欣賞一首音樂,有時如萬馬奔騰,有時似小橋流水,有時又戛然而止,流離頓挫,激揚浩蕩,縱橫跳躍,迴旋低昂。書寫時有的一氣呵成,忽大忽小,時快時慢,筆力雄強,氣勢開闊,風神瀟灑,險峻跌宕,表現出嫺熟的草法、富於節奏的韻律和連綿不斷的恢弘氣勢。

懷素的狂草,是手舞之足蹈之的詮釋過程,是以手抒情的具體表現,是即興而書的瞬間展示,是寄以騁縱橫之志、托以散鬱結之懷的過程,完全是灑脫、率意、汪洋恣肆之激情的壯寫,是不加掩飾的宣洩與呐喊。他的草書確實是「生命情調最直接、最實質、最強烈、最尖銳、最單純而又最充足的表現」。這種率意而為是其意在筆先的重要表現。

在懷素的書作中,主要是圓筆的纏繞和描畫,表現在用筆上是持續用毛筆的中鋒在絹、素壁、屏風以及其他器物上快速揮寫,方筆的穿插較少,這主要是其性格外在表現。懷素的豪放超脫、瀟灑勁逸的風格得益於自幼出家,終身事佛,他「狂來輕世界,醉裏得真如」,「醉來信手兩三行,醒來卻書書不得」的顛迷狀祝,正好說明他喜歡放縱自己,不肯與世沉浮。懷素所處時代正處於禪宗內部觀念轉換的巨變時期,禪悟的「活參」之法對懷素大草的藝術思維的影響就更大了。借助酒和禪悟,激發靈感,擺脫世俗,不拘細行,使他蔑視權貴和俗流,意氣慷慨激昂,不願被佛門戒律和世俗陋見所左右,所以書寫時揮灑自如、帶字欲飛,下筆如流星,將自己的情感融入筆端充分地表現出來。

唐代另一位草書書法家—張旭

張旭(685年?—759年?),字伯高,一字季明,蘇州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唐代書法家,擅長草書,喜歡飲酒,世稱「張顛」,與懷素並稱「顛張醉素」,與賀知章、張若虛、包融並稱「吳中四士」,又與賀知章等人並稱「飲中八仙」,其草書則與李白的詩歌、裴旻的劍舞並稱「三絕」。

張旭出生於一個門第不低的家庭,曾向堂舅陸彥遠學習書法,學有所成後為吳道子、顏真卿等欽慕;年長後通過應舉或薦舉、征辟而入仕,釋褐為常熟縣尉;先後任左率府長史、金吾長史,因而被世人稱為「張長史」;大約在乾元二年(759年)逝世,享年大約七十五歲。

在書法方面,張旭勤於觀察客觀事物,善於將客觀的自然物象與個人的主觀情感結合起來,既繼承傳統,又勇於創新,在繼承前人書法成就並加以創新而使得自身的狂草藝術在盛唐時期達到了一個高峰。

大約垂拱元年(685年)或稍前,張旭出生在一個門第不低的家庭中,曾向堂舅陸彥遠學習書法。年長後,張旭通過應舉或薦舉、征辟而入仕,釋褐為常熟縣尉。開元初年或稍前,張旭書藝已成,並為吳道子所欽慕,吳道子遂向張旭求教筆法。

開元十三年(725年),張旭在洛陽,大約擔任左率府長史。此時,張旭的書法已臻高境,與李白的詩歌、裴旻的劍舞並稱「三絕」。之後,張旭又擔任金吾長史,世人因而多稱其為「張長史」。

在書法思想方面,張旭崇尚師法自然的思想,強調從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生活中尋找靈感和啟發。在張旭眼中,一切的自然物象、一切的生命之跡都是師法自然的物件,都能激起其創作的靈感。據史籍記載,張旭從「爭道」中豐富了布白構體的構思,從「聞鼓吹」中得到了筆法快慢、輕重、徐疾、粗細的啟示,從「劍器舞」中找到了緊湊有力、節奏合理、飄忽多變的狂草書法神韻,使書法有了質的變化。從這些記載可知,張旭勤於觀察客觀事物,善於將客觀的自然物象與個人的主觀情感結合起來,從大自然的萬象眾生之中感悟書法之道,是客觀與主觀的結合,也是自然美與藝術美的結合,正好契合了老莊思想中的「自然」之道。張旭以一個真正的藝術家的眼光在自然中、生活中尋找與自己的情感、個性相對應的象徵物,將天地萬物的情勢與自身的主觀情態融為一體,任情恣性而寄寓點畫,以技法為精神表現的手段,從而由技進乎道,將萬物化為完全屬於自己的藝術語言,最終形成飛動豪蕩的「狂草」表現形式和風格。

【註】上文摘自「京人記憶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