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李常生  散文寫作(純文學)  6/12/2007 作

王維在終南別業一詩中寫道

「歲頗好道， 晚家南山陲。 興來美獨往， 勝事空自知。

行到水窮處， 坐看雲起時。 偶然值林叟， 談笑無還期。」

王維在中年以後，厭倦了塵俗喧囂與人間俗事，並開始信奉佛教，定居在終南山邊陲。有一天興致來了，獨自一人緩慢而行，前往山頭欣賞山中美麗的景色，順著溪流往上攀，這種快意的事只能自知其樂，隨意而行，別人是享受不到那種喜悅的。不知不覺中，竟走到流水的盡頭，眼看是無路可走了；於是索性就地找塊石頭坐下來，看到那悠閒無心的雲慢慢興起，漂游於天際。此時，偶然間遇見山林中行走的一位老者，於是兩人自由交談，說笑中毫無拘束，也忘卻了回去的時間。

自古，此詩為許多畫家所稱道，並以此景入畫，頗為世人所喜。「行到水窮處， 坐看雲起時。」不止是一幅山景，點綴著雲和溪，重要的是一種心境。當你行至困境時，眼前已無路，也許柳暗花明又一村，也許碰到一條比你想像中更好走的路，也許你還會碰得到一位談的來的知己，大家天南地北的說來說去，就過了一個充滿智慧的下午天。

中年以後，我就嚮往桃花源記或者香格里拉的夢中情境，即使沒有如此的奓求，也只希望在山澗、在海濱有一幢小房子，有幾畝地，戶外沒有政治的紛擾，也沒有七嘴八舌的瑣事，室內簡單有床、有桌椅即可，上面插盆自栽的花。有機會時教上幾堂書，與年輕人談談天，講講經驗，遇到病痛時，就忍它一忍，死了，就將骨灰埋在地下，讓地上的花呀、樹呀長的更清翠，也完成了上帝所交待的任務。

即使如此簡單的目標，也是追求了一輩子仍無所獲，常勉勵自己，不用灰心，行到水窮處， 總有坐看雲起時的機會。就是在實質上無法達成此目標，就儘量在心境上追求此境界吧！或者住在紛擾的城中，多利用休閒的時間，至山澗走走，也許也會碰到王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情境，就當做是與王維的詩所興起的一次對話吧！

行到水窮處， 坐看雲起時。

李常生補寄  2022/03/17

今年有福了，我與妻小圓整理了娘家的龜山嶺頂村靠近山邊的住宅，房屋大，有後山，近乎原始森林(有大樹、有竹林)，我們搬來住了。山上可以養鵝、羊，可以種菜、種花、種樹，還有建構樹屋的環境，山上還有藍鵲鳥經常來吃我們為它們家族準備的食物。人生走到最後的階段(我今年74歲了，恰好是蘇轍歸隱田園十年後，歿於穎昌的年齡，時為宋政和二年(1112)十月三日。

我已走到人生邊緣，終於得觀「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情境，原來是這麼樣的優雅、清新脫俗，真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