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我即將被下葬,家鄉的人都來送我最後一程

夜裡,在歸鄉的路上,只有一盞泛黃的路燈,一隻黑貓,徒然竄出,閃亮似鬼魅般的眼睛,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讓我驚訝於對自己家鄉的陌生。

全家的人都在等待著我,在開門的一剎那,大家的眼框不盡泛紅,我觸摸到每一雙傷痛的手,緊握著我,好像從此再也見不到我。當夜,我輾轉未眠,直到清晨,總想著父母從前跟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第二天清晨,晨曦照耀的金黃色的高粱地,刺醒了我的眼睛,讓我重新回到幼年時在大樹上,仰望虛空,理出一個美夢,看著一大片黃土色的純樸房屋,想著未來的世界。村裡有一位女孩總是遠遠的看著我,羞澀而欲言又止。

吃過了午飯,全村人敲鑼打鼓的將我送到村邊,我躺在木制的箱子裡,全身都是冰冷僵硬,我被放置在一個新挖的土洞中,安置好了以後,上面再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泥土,我將永遠躺在家鄉的這塊墓地裡。

我依稀記得村子外的大片高粱地,金黃色的陽光,泛紅的棗樹以及清脆的鴨梨,我還記得那個見到我,欲言又止的羞澀女孩。我永遠記得爹娘與我講的每一句話。這些記憶都將陪著我,在我永遠醒不來的夢中,與我共纏綿。

我永遠記得全村的人陪我走完最後一程,在隊伍中,我又看到了那個羞澀的女孩,眼淚在面頰上直流,我拼命的想走到她跟前,安慰她,叫她別難過,她的眼淚一直流個不停。我想讓時間靜止在那一剎那,看著全村的人走在一齊的壯觀、父母長滿老繭的雙手,以及村莊裡不多見的敲鑼打鼓的熱鬧。

但,我終於下葬,在家鄉的土地上,永遠冰封在地下的世界裡,我不敢出聲,更不願哭泣。

後記:

我的家鄉是河北滄州,父親是二十幾歲的小軍頭,因為國共內戰的關係,部隊從北方輾轉到廈門,母親抱著一歲的我,到了臺灣。

父親被俘虜,後送時,死在濟南車站附近。母親於我長大成人時也已經過逝。這篇文章是我寫給父母的一篇散文,做個永遠的紀念。

李常生  2021/09/05 修正